第三十二章 故人（1 / 1）

萧景明刚想起身便发现自己全身像被马车碾过一样难受。白榆颇为心虚地背对着他，装模作样地欣赏窗外风景。“咳，既然你已经好了，那这里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先撤了，你们聊。”宋珏大摇大摆地趁机撤离现场，徒留下白榆一个人尴尬。“哦，对了。萧景明，我的诊费你记得结，这次还有上次的，我可都给你记着呢。”宋珏走到门口又探进头对萧景明道。“啪。”一个茶杯撞在门上碎成了粉末。“哎呀！没打着～病人就应该多休息，你瞧瞧，一点准头都没有。”门外传来宋珏幸灾乐祸的声音。见萧景明准备祸害下一个茶杯，白榆连忙按住他的手，“等会儿。我来。”白榆拿起那个杯子，瞄准，抛出，一气呵成。“哎呦！”门外传来一声惊叫，接着响起了宋珏骂骂咧咧的声音。

“怎么样，我厉害吧！”白榆开心地看着萧景明。萧景明不语，白榆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啊哈哈，不好意思。”白榆尴尬收手。不对啊，她留在这里干嘛，她白榆是谁，怎么能他叫她站住她就站住，这多没面子。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与其被动尴尬，不如主动出击。“我是来给你送糕点的。你没有关门，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白榆从桌上将那盘糕点端来，萧景明只是一瞥，随后背过身不理她。“你是不想现在吃吗？没关系，我就放那张桌子上。”白榆起身要把糕点放回去，一只手轻轻地牵住她的衣角。她惊讶回头，看见那只手无力滑落，似用尽了力气。萧景明又转了过来，有些委屈地看着她。白榆突然福至心灵，他不会是没有力气自己吃，要我喂吧？于是她在萧景明的注视下将他扶起，“啊～”白榆捻起一块浅紫色的香芋糕，递到萧景明唇边。萧景明一愣，犹豫片刻，就着白榆的手轻轻咬下一口。他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白榆手腕上来回划过，痒痒的。于是白榆一瞬间感觉自己的指尖开始发凉，两颊开始发烫，最后，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当一块糕点剩下最后一口时，她都没有发觉，直到一片柔软从她的指尖蹭过时，她才如梦初醒般松手。比起白榆的窘迫，萧景明倒是显得很自然。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地一个喂，一个吃，直到盘子变得干干净净。

正当白榆绞尽脑汁地想借口告辞时。一阵叩门声响起，吓得白榆一个手滑，差点把盘子盖在萧景明脸上。“主子，公主殿下求见。”一个小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见。”萧景明这话虽是对外面的人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白榆脸上，像是要捕捉她的每一瞬神情。白榆被他看得不自在，开口道：“那个……先前没发现，原来你有家仆啊。”原来她亲自为自己找大夫不是因为她十分担心他，而是以为他没有家仆。萧景明一下就失望了。“主子，公主殿下说她今日一定要见到您，不然她就一直在门口等到您愿意见她。”“我在这里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白榆凑上前小声在萧景明耳边道。“你这有没有暗道之类的，我可以悄悄地走。”说完，她给了萧景明一个靠谱的眼神。“不，你能留下，我很高兴。”在萧景明炙热的眼神下，白榆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主子？”“就说我已歇下，不便见客。”“那公主殿下送的礼物？”“丢出去。”

“丢出去？这样不好吧，毕竟是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白榆小声嘀咕“那你说应该怎么办？”萧景明语气淡淡。白榆立刻怂了，“这公主与萧公子间的情谊我也不清楚，不好妄加评论。”“呵，我与她之间何来情谊之说。”“公主！公主殿下！公子已经歇下了，您不能进去。”“让开！你敢拦本公主！我刚刚明明看见宋珏从这里出来了。萧景明能见他为什么不能见我！”砰的一声，门被粗鲁地推开了。

萧景明伸手一拉，白榆一个触不及防趴在了他身上。她下意识起身，他用手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萧景明你……”那个小公主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白榆趴在萧景明胸口，两人颇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公主请自重。”萧景明说罢将被子拢了拢，将白榆遮得更严实了些。“你！你们！”那公主气得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就在白榆以为她会羞恼地摔门而去时，那小公主却恶狠狠地走上前，“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贱人竟敢抢本宫的人。”“公主殿下，你还要我拒绝你多少遍才能听进去呢？”萧景明有些无奈地摔开她想要掀被子的手。“呵，本宫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你也一样！”白榆再一次想抬头，萧景明依旧按着她的头不放。“喂，快放开我。她欺人太甚，我要让她瞧瞧我的厉害。”白榆轻轻拽了下萧景明的衣襟，“不放。”萧景明俯身在白榆耳边道。一阵热气拂过白榆耳廓，苏苏麻麻，白榆忍不住一颤，萧景明貌似很满意她的反应，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可恶！但气归气，白榆可不敢乱动，毕竟以这个奇怪的姿势趴在他身上，她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自己的清誉就要毁于一旦了。

二人的举动落在公主眼里就像两人当她的面亲热，她只觉自己受到了十几年来最大的羞辱。“好！很好！萧景明咱们走着瞧！”说罢，那小公主摔门而去。

“她走了？”“走了。”白榆抬起头，用手捏了捏略有些酸痛的颈部。萧景明抬手抚上她的后颈，“是这里酸吗？”他的指尖一路游走，“再住右一点……嗯，就是这里。”萧景明开始熟练地揉起来。这手法，还挺舒服。白榆满意地眯上眼，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跪坐在萧景明身上有什么不妥。“为什么不让我教训她？”“不想你惹上麻烦。”“我可不怕她。”“我知道。”萧景明顿了顿，开口道：“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缘故陷入任何不开心的事。毕竟有些人一旦惹上了，就像苍蝇一样，无处不在，令人厌烦。”“那她还会来烦你吗？”“或许吧。”“我带你出去玩吧！这样她就找不到你了。”颈上的按压感消失了一瞬，白榆睁开眼，看见了萧景明有些诧异的脸色。“好。”萧景明听到自己这样回答道。

“你说我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啊？”“说来话长。”“那你长话短说。我听着呢。”“我不告诉你。你自己想。”“我要是想不起来怎么办？”“那你就等着想起来的时候后悔去吧。”最后这句话萧景明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许是午后的阳光太温柔，又或许是近日的奔波令她太过疲惫，也可能是某人的身旁令人心安，不过最后这一点白榆是不会承认的，总之，白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当着萧景明的面睡着了。

眯着眼的小姑娘头一点一点，忽然身子一晃向萧景明扑去。萧景明眼疾手快接住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看她了呢？萧景明小心翼翼地让她枕在自己腿上，伸手轻轻捋顺她的发丝。他的目光有些贪婪地在她的脸上停留。你在担心什么呢？为何睡着的时候还在皱着眉头？萧景明的指尖不知不觉就抚上了白榆的眉心，轻柔将其抚平。一瞬间，他们就像回到了从前，她理所当然地依赖他，信任他。那时候她满眼都是他。她的目光里是无论过多久都令他印象深刻的无比诚挚的憧憬。每每想起，那种情感都会灼得他心口生疼。现在她变了很多，不再毫无防备地相信每一个人，不再对所有人热情。但她还是她，历经千帆后，她身上那不服输的劲依旧在，她还是一如往昔的固执。萧景明笑着轻轻摇头，他又何尝不是呢，若非他的固执，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是仰慕吗？除此之外，你可曾对我有过……别的情感？”萧景明呢喃道，回应他的只有拂过翠竹的风。

“为什么偏偏忘了我呢？小骗子。”萧景明报复性地捏了捏白榆的脸。少女不舒服地动了动，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接着睡。少女浓密的睫毛仿若蝶翼，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好像随时就要飞走。这一刻，萧景明忽然觉得她很脆弱，脆弱到他伸手就能将她从这个世界抹去。

白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梦里好像有人和自己说话，当她竖起耳朵努力想听清对方的话时，脑海中却变得一片混沌。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毫无睡相地躺在萧景明床上，周围都笼罩着他的味道。暮色浅浅，残阳缱绻。逆光里，她隐约看见萧景明坐于书桌前写着什么。大脑一瞬间的停顿后换来心脏的疯狂跳动。“醒了？”萧景明头也不抬，执笔飞速写着什么。“嗯。”白榆躲在被子里不敢看他。她可真是能耐了，照顾别人把自己照顾到人家床上去了，还让人家伤者坐板凳。一种愧疚夹杂着羞耻的情绪占据了她的胸腔。萧景明停笔，将一张纸仔细叠好，收进了锦囊。见白榆还赖在自己床上，轻笑一声，走过来掀开被子，轻松将她一把提起。“走，吃饭去。”

白榆刚要挣扎，看了眼自己与地面的距离，嗯，有点高，于是瞬间老实起来。“放我下来吧，你伤刚好，我重，别累着了。”白榆伸手拽了拽萧景明腰间坠着的玉佩穗子，用自认为体贴的声音温柔道。“小瞧我？”萧景明挑眉，在白榆的惊呼声中抬手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一手扶住她。“这样好像抱小孩哦～”白榆撇撇嘴。虽然嘴上埋怨，她心里却升起了一朵喜悦的小烟花，噼里啪啦，将这些天萦绕在心头的忧愁通通赶走。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她想相信一次自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