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一时彼一时(1 / 6)
吴骓被困灰袋之中,待敌人隐退毫无动静之时,方伸手拔出深藏在小腿之短刀,然后猛扎其袋欲破之,岂料连捅带划一连四五次,居然毫发无损。几番挣扎过后,连人同袋一起滚下马背。
他不由地啧啧称奇。于是运足内劲掌劈拳击,紧接着又是一阵四脚乱蹬,可是丝毫不破。少间,遂即将随身之火折掏出,续连燃烧数次,仍然徒劳无用。折腾良久,不觉有些累乏便停下手来。
原来黄沙帮“黄泉客”屈阴平生身藏三件宝物。其一便是“十三里香”,此迷香威力甚强,一旦吸入就是一头高大巨象也得昏迷个七天七夜,方可苏醒。其二是“断魂刀”,乃贴肉匕首,削金断玉地极为锋利,刀侧两边分沾断肠散毒汁。若然被刺,三个时辰之内不服解药,必肠穿肚烂痛苦而亡。其三是“乾坤袋”,此袋硬牢似铜墙铁壁,任凭你如何刀斫斧砍烈焰焚烧,也伤不到分厘毫丝,实乃世间罕有奇珍。
也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忽听有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走来。其中一人说道:“咦,六当家的马背上悬挂着一把宝剑。”手中把玩爱不释手。这剑鞘镶嵌珠宝玉石,剑的主人正乃袋里人吴骓。另外一人道:“帮主下令,先将此人搬进牢房。你是要搬人抑或是脑袋搬家?”摸剑的汉子“呸”地吐了一口唾沫,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两人不约而同将乾坤袋扛上肩头迈步走动,临走时那摸剑的汉子依依不舍地瞟了珠光剑一眼。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不时听见铁门“咣啷、咣啷”开闭声和人声嘈杂乱步之音。忽听有人招呼道:“快点,将人抬进这间牢房中。”只听铁链声响解锁开来,两人一前一后放低乾坤袋走进牢内,紧接着松开箍勒袋绳,欲把袋中人躯体拖出。说时迟那时快,吴骓一被触及便已提起十二分精神,所以甫一半身脱离,遂双指骈合疾点二人胸前“神藏”、“天突”。开铁链的守卫陡见弟兄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张皇撒腿便逸。吴骓霍然跃起,一个箭步飞足踢向后脑勺,守卫闪避不及,登时倒下不省人事。
吴骓立于铁门前,左右一顾,但见牢营甬道深长且宽,空荡寂然未见一人,壁上每隔十步点着长明灯,银河耿耿,方才稍为宽心。甫一转身,望见地上侧卧一女子,容貌秀美身材修长,闭目而眠生死未卜,玉衣染了零星血迹。角落处另外一人垂首埋膝呼呼沉睡,显然疲累之极,否则适才打斗为何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连望数眼,但觉这角落之人好像甚为熟悉,于是趋步上来,拍了拍对方肩头,口道朋友。
被拍之人这才抬首而起,双手揉眼张睁。此人脸庞削尖,眉宇英气逼人,正是福安客栈大老板周行水。周行水认出对方,不由喜形于色,只是手舞足摆乱摆一通,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吴骓忽见朋友,心下也是大为高兴,眼望这般情景,一脸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周行水突然拉扯其手,指着地上静卧的女子,嘴口一张一闭不止。吴骓将那女子翻平弄直,轻唤几声却不见动静,迟疑一下,又是伸手发力摇晃娇躯,仍旧毫无反应,复探鼻息知其尚且命存。当下念头一动,解开一名扛袋汉子的穴道,威胁说道:“我有话相问,汝需据实作答,如若不然狗命不保。”那汉子神色一变,苦苦哀求地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吴骓问曰:“此乃何处?”那汉子道:“此处乃是黄沙帮总舵。”吴骓逗留秦凤璐半年有余,听闻过黄沙帮是西北大漠一带数一数二的帮派。他指着周行水问道:“我周大哥因何变得又聋又哑,似乎有些四肢乏力的样子?”那汉子道:“哦,原来是周大哥呀。不是周大爷,周爷爷,周祖宗,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您老人家,尚乞见谅饶恕则个。”
吴骓骂道:“狗东西,答非所问,当真你要寻死不成!”那汉子道:“他是服食了‘软骨散’及吞下哑药,因此才会变得又聋又哑,只须拿了这两种解药,性命当可无忧。”吴骓道:“解药何在?”那汉子道:“小人地位低微,身上无有这些物事。你去看看那监守士卫。”吴骓搜摸一会,晕倒于地之守卫,只寻得几两碎银子、一方汗巾、一包银色钢珠。他将一包银色钢珠揣入怀中,复查验两位扛袋大汉,亦是一无所获。
那汉子忽道:“如此看来,唯有帮主一人身上留存解药了。”吴骓道:“这地上躺卧的女子是何许人也?”那汉子道:“这乃是黄沙帮二当家秦三娘。”吴骓说道:“这女子便是武林中人人送绰号‘秦三鞭’秦三娘。”他听闻周行水提及过此人,今日不期而遇,颇为讶异。秦三娘武艺非凡神鞭无敌,在西北大漠赫赫有名,想不到今时今日竟然沦落为一名阶下囚。
吴骓道:“她伤何处?”那汉子道:“我听弟兄们提过,乃迷药所致。”顿了一顿,道:“帮中祸起萧墙自相残杀,伤亡惨重。这周爷命不该绝,真是福大命大。前一二日牢房中还挤满了许多囚犯和恶贯满盈的匪贼。”吴骓道:“如你所言,这黄沙帮死人不在少数,可周大哥不识武功并非江湖中人,为何会被无辜牵累,受累于此地。”那汉子道:“小人不知,单晓得像周爷这般寻常百姓甚多,接连横遭飞祸身首异处,都是帮主指使下了杀戮指令。”吴骓闻后满腔怒火,伸爪猛勒对方喉咙,问道:“你们帮主到底是谁?”那汉子脖颈被掐得十分难受,吞吞吐吐地道:“帮主名叫沈重山。”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人声喧哗脚步杂乱音,想来定是有人发觉不妥,正欲奔来探究一二。吴骓拍晕问话大汉,一面卷起乾坤袋系腰,一面挟抱秦三娘,一面拎提周行水安放己背,随后仓促之间夺门而出。这乾坤袋实乃稀世珍宝,恰好可拿其以物易物,换取自己的成名兵器珠光剑。
才过牢营甬道尽头,后面追来七八名手提长矛的守卫。吴骓入怀取出白晃晃的钢珠,甩袖疾挥,嗤嗤作响,前后激射过去。他不愿伤人性命,是以点人穴道阻人前行即可。这一路喊杀震天鸣锣处处,待打尽腰包钢珠,方得人声止歇。他思忖:这背一人、挟一人,似没头苍蝇奔来跑去终究不是好点子。去找沈重山方为上上之策,一来可问取解药之事,解除周兄秦三娘身上毒性。若然不与,便俟机强夺硬取。二来顺便打探宣纸画中神仙美人的下落,岂不一举两得。打定主意之后,悄悄潜伏捉了一人问清帮主寝房之处,那人相告帮中七位当家的皆居巨石阵西首方位,当即命他引路。
行了良久,到了巨石阵西面方位时,吴骓手指指着一所乱石堆砌的石屋问道,这屋是何人所住。那人言是五当家法之豹子。就在这时,突然岩石旁拐角处闯出三四十名刀斧手,斧刀霍霍一拥攻杀过来。吴骓放脱周秦二人,虎啸一声猱身扑上,左右手齐发由掌变抓,揪住当先两位刀客心口,投扔掷出。跟着一招秋风扫落叶,出腿横扫,又是扫落一大片敌手,顿时间一众刀斧手东倒西歪乱作一团。
吴骓乘胜追击,一掌劈落一人,一拳击伤一人,无奈敌人呼朋唤友,越斗越是来人不断。他趁隙捡拾一把弯刀,落刀迅捷似电抡圈一转,续连几回逼退不少敌人,遂甩刀脱手飞出,跳至周秦身边,一手一个挟起躯体,飞奔数步,踢开法之豹子石屋门冲了进去,随后伸足闭合门上铁闩。屋里陈设简陋,不过一桌数凳俱为石材,还有一张长方形石板硬床和很长的方布枕头,壁上不规则的挂满了好几十件刀枪剑戟锃亮兵器。
外头群情汹涌呼喊狂叫,已有数人抡斧砸门,须臾间,木门便被劈裂数处,但见碎木四分五裂激散纷飞,危情迫在眉梢。吴骓将二人平放床头方布枕上,顿听石板发出喀喀异响,似要陷落下沉,于是不容多思抢身来救。谁料板倾人歪,三人齐齐疾速坠落而下,刹那间石板立时合上。黄沙帮众破门而入,屋内空空荡荡不见一人,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满头雾水。
三人降落在一条柔软温和的驼绒毯子上,驼绒毯铺满在一张雅致考究浅黄木床。原来石床底下别有天地,木床石床不过相距五六丈,不算为高。吴骓惊魂稍定,一跃下床,顾盼四周,石洞既长且宽,洞内银河耿耿,心想:这黄沙帮倒也颇费心思,处处明亮照同白日,看来下了不少功夫。踱着方步,只觉芬芳阵阵扑鼻而来,却也不见花草树木,心里微感奇异。走着走着,发觉四下铜镜妆台桌凳衣橱一应俱全,皆乘上品奢华至极。台案陈放胭脂水粉玉镯吊坠。心道:“难怪香气阵阵弥漫全洞,这是女眷闺室呀。”
这里色泽不一,样式各异之木床、衣橱等物倒也不少,起码均有四五件以上。忽闻窸窸窣窣似有动静,推手拉开薄如蝉翼乳白屏风,屏风后面惊现一巨大铁笼,铁笼里面蜷缩着一堆瑟瑟发抖忪蒙不安的妇人。吴骓见此情景,立时瞳孔放大,讶异不已。这群妇人各各浓妆艳抹锦罗玉衣珠围翠绕,且容貌姣好颇有姿色。笼中一隅放有不少鲜美瓜果。他连忙喝问:“尔等是谁,因何被囚于此?”
铁笼中关锁九人,族群各不相同,有的是汉人、有的是西夏人、有的是吐蕃人。连着追问,竟无一人作答。过了良久,有名年轻貌美的汉族女子大着胆子,低低地道:“壮士,救我。”吴骓道:“如何打开?”年轻貌美的女子说道:“钥匙在梳妆台边。”努了努嘴示意。吴骓取来拉动铁链开了锁槽,妇人们鱼贯而出,一一裣衽而拜,说了不少感激不尽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