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暗罪·落难者Ⅰ·鱼身人(1 / 10)
复兴纪元965年,无边之海金地群岛附近
这不是一个梦。他能感觉到它,闻到它。从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他就一直梦见自己被困在一所燃烧的房屋。他一直无法逃离火焰,而当他醒来时,他总是浑身是汗。伦纳德从睡梦中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在船上的床上,并意识到它是多么寒冷。身体疼得厉害,像在满是狼的森林里赛跑过一场逃命比赛。他不记得跑过什么地方。
大副拉上衣服跑到甲板上,疯狂地四处张望。没有风;似乎几乎像冰湖一样静止。他的目光落在地平线上的黑暗东西,在海面上缓缓升起。是云还是雪?或许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得问问别人那是什么。但现在,他们需要离开西钥匙岛,借助季风向南航行以避免风暴与海盗。
“伦纳德,你在看什么?”船长走到他身后。丹妮拉船长是一位中年女人,她给大副伦纳德一种飒爽的风格印象,一位高贵的女士;然而船长的声音却一向粗糙,几乎就像她喝醉了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否只是我的想象,但我认为我们会有坏天气。”伦纳德默默点头,看着那东西升上天空。他们正驶过一个小岛,上面除了草地什么都没有,这在世界上是不寻常的。没有看到任何其他岛屿。再往北十几公里是一个大山脉,沿着大陆的海岸线延伸,所以即使他们航行得离陆地更远,他们最终也应该再次到达开阔的海洋。更奇怪的是,这片黑暗海洋让他一直不安,黑暗总是给他一股莫名的恐怖。
“你认为那些是什么?”丹妮拉船长问。
“不知道,”伦纳德回答。“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到下面去躲一躲吧。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度过风暴。”丹妮拉船长点了点头,在水手们划船的时候控制了舵桨。船员们在船舱里坐下来,点燃灯笼提供一些光亮,船长从房间尽头的箱子里拿出一瓶卡尔卡塞尔葡萄酒来。他们毕竟是在路上,酒精可能会让他们犯困。但他决定不提这个。
深夜时,风势越来越大,猛烈地吹过海浪。海浪也越来越大,使船剧烈摇晃。这艘船有十一名水手与他们的家人,丹妮拉挑选的船员都是有家庭的人,由于船已经停靠在那座荒岛上,现在所有水手都在船舱里,他们的随行家人则在各自的房间里面。外面传来尖叫声,哭声此起彼伏。这些声音离得很近。传来一声巨响。船舱里的每个人都跳了起来,吓坏了。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不要动吗?”丹妮拉大喊。“现在所有人都呆在原地!拿好武器!紧张就喝麦芽酒!谁都不要去甲板!听任何声音都不要去!”
“你认为它是什么?”这些声音在狭窄的机舱内回荡,使伦纳德不寒而栗。
“这不重要!就在那里等着,保持安静!”船只再次剧烈地摇晃起来。接下来的声音是砰的一声。然后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没事了!现在已经结束了,”丹妮拉说,松了一口气。“别担心。一切都很好。可能有人只是把东西扔到了船上。这有时会发生。没什么好怕的……”但这种平静只持续了一会儿。又有人尖叫起来。“什……什么鬼?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它又来了!”这一次,尖叫声听起来比以前近多了。
“嘿,丹妮拉,发生了什么事?那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可能只是一种动物,某种意义上。”丹妮拉说。“都拿着武器!守在门口,记得甲板上已经没有人类了,任何东西出现直接砍它!别忘了,你们的家人就在船舱里!”
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敲门声。伦纳德浑身打了个哆嗦,他清楚甲板上已经没有人了,那么敲门的是什么?海妖?恶魔?他第一次出海航行就碰到了这些事情。丹妮拉船长倒是保持镇定,或许是她有办法,或许是她为了保持士气。伦纳德也没敢问。
嘭!
有什么东西在冲击船舱的门口,而且不是一次也不是一只生物。这是一次连续的攻击。木门被不断撞击显得摇摇晃晃,直到它被破开一个洞。“准备好!你得把他们都杀了!把他们都杀了!把他们全杀了!”显然女船长精神已经接近崩溃。
丹妮拉抓起腰间的刀,跑到门口,打开门。外面一片漆黑。船在疯狂地摇晃,丹妮拉喘着粗气。她的脸色苍白。她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大。是什么能让一向冷静沉着的丹妮拉产生这样的反应?她正看着黑暗。在黑暗海洋的中心是一个发光的白色身影。那是一只类似乌贼的巨大生物。丹妮拉被震惊得瘫痪了。这时已经太晚了。一群上半身类似鱼的生物已经在甲板上冲向她了,其中一个鱼身人走到丹妮拉面前,长发随着他或她的奔跑而摇曳。双手拿着一把鱼叉。当她经过船长时,鱼叉刺穿了丹妮拉的心脏。一个人不可能在那样的打击下幸存下来。丹妮拉倒在地上。
“呃……呃呃呃……”鱼身人——估且如此称呼——转头看了看伦纳德。它面无表情地盯着船长的尸体,大副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逃跑了,丢下所有人从船窗跳入了海里,游泳爬上了这片只有小草的荒岛上。他丢下了那艘船与所有船员,他能听到远处的厮杀声与惨叫声。所幸的是,追击他的怪物并不多。他不忍心看下去。他想从血和死亡的景象中逃开。他的身体像飓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他很难喘息。
风吹。雨落。烈日照耀。乌云飘逝。过一会,我自己感觉皮肤干燥得要裂开,又饿又渴。太阳起升又落降,群星闪耀又暗淡,月亮升起又降落。日月一天天消逝,而孤独袭扰。
我好不容易从深睡惊醒并恢复少许理智才睁开双眼,躺在一片礁岩上,被水所包围;海岛上空无一人,小岛屿完全与世隔绝,我可以从骨子里感觉到它;我可以在脑海中的回忆看到:鱼叉刺穿了丹妮拉的胸膛。耳朵能听到哭声,我能感觉到胸口、喉咙和头。它很痛,一股无形的恐怖和绝望的力量冲昏了头脑,痛苦正在消退,如同疾风到来般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