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叶绿体与线粒体（1）（1 / 1）

一个天才的时代，平庸的我们，四处碰壁……但，苏廿们不曾失望……

自己也没有什么天才。大体上是一个中等的资质，并不怎么聪明，也并不怎么愚蠢，只是时代是一个天才的时代，让我们这些平常人四处碰壁。我自己颇感觉着也就像大渡河里面的水一样，一直在崇山峻岭中迂回曲折地流着。

但我丝毫也不失望。无意识的时代过去了……觉醒着的人应该睁开眼睛走路，睁开眼睛为比自己年轻的人们领路。

——郭沫若《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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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廿带着老老小小从狭窄幽深的三文车胡同鸡飞狗跳地搡挤出来时，阳光正如火如荼、不辞辛苦地炫洒在当空。巷子口正对北宫门附近三丈高的大红宫墙，迫不得已形成“丁”字，再曲扭成“之”字，这里是允许机动车单向行驶的，让原本就比巷子里宽敞不了多少的道路，变得更加窘迫。

“如何打得到车？”苏廿皱了皱眉，打从吹掉33岁蜡烛那天起，她皱眉的次数似乎与日俱增。

出了巷子，里面排列整齐、遮天蔽日的老梧桐就倏地一下，集体退散开来，苏廿不由得想到了新单位里的茜大姐和刘科长，都是如此这般地精明。好在，这两位去年年底被调了岗，不知去到了哪里。苏廿平时不太关心这些，只埋头专心文化建设创意的业务工作，当下也只是触景生情，聊表矫情。5岁的儿子小酒显然是被晃到了眼睛，猛地转身，想扎到妈妈身后，不想被些微凸起的路缘石绊到，咕咚一下跌爬在青石板上，膝盖擦碰出了“花”，回身，小脸上的五官就拧巴成一个团字，哼哼两声，终也没哭喊出来。苏廿熟练地翻了翻胸前的背包，蹲下身来给儿子处理伤口。伤口散布，有小有大，有浅有深，有渗血的，也有将将蹭了点皮儿的，“应该是磕碰在石头装饰图案的平棱上了，孩子自己有卸力，没事”，苏廿判定问题不大，抬头安慰老人。快喷几下儿童消毒喷剂，小酒只闷声反馈了三个字，“妈妈，疼”，苏廿看进儿子眼睛，自己的大头影子遮蔽了大部分街景，她什么也没说，捣腾出酒精棉片，放轻动作，过了一遍创面，再抽取出独立包装的自掰式碘酒棉签，给伤口临时打了“封闭”。

利落收拾起急诊小场地上的各类宝贝物件儿，苏廿牵起已经泪中带笑的儿子，抬手才指了指墙根儿，孩子就一颠一颠地挪蹦了过去，老人也跟了去。小酒是有点儿倔性在心上的，苏廿一直知道，不知为何，她看着这孩子，经常会想到菲涅尔公式，真是鬼使神差。小酒相对妈妈，是光疏介质，还是光密介质，苏廿不清楚，但大概是出于辞职接受新岗位前十几年的实验室习性，她对某些突发奇想总是念念不忘，时不时拿出来想上一想。

2min等待，苏廿还是调配到了专车，终于又让养育她的和她养育的，这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纷纷感慨拥有女儿和妈妈的美好。听着后座的叽叽喳喳，苏廿的燥热一扫而空，她笑了下，大概是空调开得不大不小，刚刚好合适她的体感。

最近一段时间，苏廿一家人生活在俞城的城乡结合部，平时路经老城区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工作日，都和小区的几千人，社区的几十万人，全城的几千万人，甚至全国的十几亿人一样，奔波忙碌在两点一线或几点一线间。连轴转了将近一整年，才请得几天假做个白日全陪。小酒园子马上开学了，奢侈的全天候天伦之乐总算是没有食言、得以善终。

俞城是全国中心城市，集政治、文化、国际交往、科技创新为一体，帅啦啦甩其他一线一大截，得天独厚，宠冠九州。近些年，年轻人落户热情虽然消涨更迭，但跌少涨多，整体还是呈现出曲折上扬的走向。苏廿常常感慨，自己虽然不才，青春年少时，没能一举得二（top2，但也曲线救国，顺利念完了老妈梦想了一辈子的求学路，把书底读穿了，也很幸运的，在硕博还没有满地跑的年景，躲过了默默卷成sci3-5篇标准、1篇以上是高配的天才时代，成为了当年全国5万多按时取得最高阶学位双证毕业生的一份子，拿下研究院offer，获得入俞“绿卡”。苏廿一直认为，自己充其量是个中间水准，直到她在柴米油盐的烟火气中，无意间获知了刚刚从这个星球另一边返俞的于畅的近况消息。

于畅，是苏廿的研究生室友，也是那个阶段最亲密无间的战友，一同奋战过昼夜，一起观赏过凌晨3点的校园，更有为了搞定紧急样品sem高清照片，主动申请留守电镜室值班，并肩迎接朝阳的欢声笑语。可惜，毕业选择不同，一晃数年，分离头几年的絮聊，随着脚步的更迭，年月的流逝，逐渐零落，直至模糊、消失。

如果说，苏廿是叶绿体，那么于畅这个姑娘，就是枚线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