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心粒与赤道板（1）（1 / 1）

苏廿在二更工作的第15个年头末，抵住了聂家零零散散的不和谐冲击，扛得了茜大姐与刘科长阴阳怪气的绊马悬索套，实现了业绩、人气的双增长。除了隔年四月间，突发的那一小桩陪护事件的小插曲外，谭部长对苏廿初来乍到、勤勤恳恳、进步可观、战果颇丰的54多天的表现，很是满意，赞赏有加，分别在年中7月与岁末腊月间的全体员工集体会议上，公开肯定，并给予了苏廿职员职级与薪金待遇方面的适度嘉奖。

戊戌年腊月二十九，苏廿下午18:值完了最后一个白班，如释重负地收拾好桌台面上的各类书籍、文档，关掉电脑，清理了办公位周边的一干杂撒，连带着将同屋刘科长的垃圾筐也清扫彻底后，闭上大灯，拉掉了分闸，轻轻带上房门，加锁了双保险，准备离开办公楼。廊道里，企划部门这一侧的四组螺长形荧光管灯，还通体亮着，开关匣子在单侧游廊的另一端，需要行走至通道正中央的楼梯间，才可顺手关停。新单位从昨天开始，就进入了半封门的状态了，其中，一些农历新年期间，不需要带岗值班的对外窗口性质的小体量部门，昨天下午下班时分，在通过了上面的安全检查后，一纸封条就贴记在了办公室的门楔上了，节假日期间，未经单位批准，是不得随意进出的，以免造成资料与数字的误迁与谬失。因为平素太过忙碌，手眼脑笔，甚至腿脚，都没怎么好好歇息过的苏廿，一直来不及详细地了解下，部门所在楼层的这一侧，都有哪些个业务相关相近的，或是关系不那么紧密的部门与人员。这些部门所在办公室的门牌号，她自然也都只是有些迷迷糊糊地散记着的。现下里，难得一身轻松的苏廿，突然间就来了兴致，索性放小了步子，慢慢踱挪着，一边识看着各门各屋的名称号码，一边关联回想着发生过的场景。

如此这般地静观了三四个屋子，苏廿在斜对侧空间较大一点的公共会议室里，注意到了尚未熄掉的灯火。会议室的双扇式大门没有彻底关合上，微微虚掩着，隙留出了四五度的夹角，不过，如果没有人为推转，还是不大可能直观地望见到里面的人与事的。苏廿原本是无甚好奇心的，不想在她轻轻踱过这扇奶白色大门跟前儿时，还是有意无意地收纳到了三个很是熟悉的声音。苏廿下意识地侧过身子，隔着门板上两列稍显细柳的、带有些装饰性意味的长窄型玻璃条，确认到了谭部长、茜大姐与刘科长的身形。凡事不喜听墙角、道人过的苏廿同学，此刻竟然生萌出了几分不那么道德的乍然感受，即便眼下，仅仅是纯属巧合的离奇情状罢了。

苏廿紧了紧肩上的背包，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远离了“案发”现场。虽然略感蹊跷，但己亥年春节的翻闹喜庆，随跟着一年来繁忙工作的落幕，奔涌着就闯进了苏廿与聂苏两家的日常生活里，和着九州同庆的节拍，湮没了此前偶发的意外场景。在有限的省亲假中，苏廿只身在俞城、古城两点一线上忙忙叨叨着，也就再也没有了闲暇，去顾忌周遭那些暂时不相干的是是非非了。

新年复工头一天，苏廿既没有见到一向准时准点的刘科长，也没有瞅着一年365天几乎没有一日能按时上得工位的茜大姐。新单位是没有上下班打卡制度的，苏廿曾经一度觉得，这项颇为人性化的细节规矩，真是挺不错的。不过，随着恒永性加班加点的惯常性席卷，以及与她共事较多的茜大姐毫无征兆地迟到早退，苏廿打从心底里，由衷地发出了“还是研究院的打卡制度更加天堂”的感慨。

春节毕竟是九州一体的心中至尚，通常的，同事们隔三差五地换替着晚来上一两天的情况，也还是有的，大多数是为着闪躲掉，过年七天乐里最后一两天的返程高峰，以免在检进俞城的过程中，耽搁去过多的不必要的宝贵时间。大家彼此也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地互相理解着、商量着、替换着、代班着，所以，起初，“消失”了的刘科长与茜大姐，并没有引起苏廿及大家的过多关注，但随着无有踪迹的情况，延续到了第七八天头上时，就有了空穴来风的暗传。没多久，正式的免职通知与临时调令就传达下来了。

在大家伙都窃窃私语着，闹闹嚷嚷地搡挤着要去办公楼侧壁的公告栏旁，“耳鬓厮磨”，交头接耳一番的时候，苏廿打从心底里忽略、摒弃着这样的世情，所以，在部门里年纪最长的老马师傅呼唤问询她时，苏廿压根儿就没有反应过来。

“小苏，你不去看看？反正也都是正经的公示。”老马师傅善意地提醒了下。

“嗯？您说什么？是和我说么？”苏廿从摊展的纸面上，突然间回过神，抬起了她的铜豌豆脑袋。

“哎呦，你这姑娘，真是读博士读傻了，一问三不知，问啥啥不懂。倒也不是说你业务上啊。”老马师傅赶忙解释。

“呵呵，马师傅您过奖了，您其实批评得都对，我就是傻傻搞不清楚，平时看您忙，不好意思主动叨扰，既然您屋都进来了，还请您往后多来指教。”苏廿扶了扶迷迷糊糊的眼镜片，很有礼貌地回复着老马师傅。

入职新单位15年多的时间里，大约是因为苏廿所处的生态环境，直接联关着茜大姐，又同屋着刘科长的缘故吧，这些左壁右邻的同事们，总是有意无意地疏离着27、21这两间屋子。苏廿虽说不大愿意卷纷入争，但她也并不真的就是个傻子，何况，身体内、精神上还保有着研究院打得的6分型“疫苗针”及其顺利激发出来的有效抗体，死撑上个一年半载，还是没啥大问题的。所以，即便这5多天里，时不时就面临着了无法言说、无处可讲的羁绊与烂坑，苏廿也都闷声嗡气地扛将了过来。有句话说得不是十分讨巧吗？现代社会看重的是填坑的能力。哪个部门，或是哪方领导，也不乐意看到小事化大、大事闹腾的局面与事态吧。既然眼下，自己还尚保有着能够较为妥善地处理解决犀牛、天鹅等相关事项的心态与办法，那又何必将其扩大化，也自然没有了诉苦的渊薮与理由。纷纷扰扰，无非“金”“益”二字，除了小酒顺利入学这项新工作带来的根本性福利外，她苏廿啥都不在乎，那么，刘科长与茜大姐眼底心尖上的那些个明闪闪的珪珪璋璋，于苏廿，就都只到是寻常而已了，没有什么打紧的。换句话说，打从一开始，他们就都判定错了态势，选错了竞争者。

“咱们单位一直都有面向博士与博士后人才开通的绿色通道的，擢升不受年限限制。更可况，你这努力劲儿与品性能力，也都没差儿，来年也都满3年了，就是普通学校毕业的硕研，按照单位规定，也都到了可以争取的年景了。起先他俩可能还有意无意地压着了点儿，现在也不存在这些个问题了。”苏廿工位所在的27室里，没有了刘科长，一时半会儿也不太可能招得新人入驻，老马师傅索性自己个儿搬挪了小板凳，跨坐在了苏廿的工作桌对面。“你这姑娘别整天只顾着低头拉磨了，也要适时适当地关心关注下单位oa线上线下的文件公告啥的呀。得空，也多与部长沟通交流下你的想法意见建议啥的，啊？”

“好的，马师傅，谨遵师命！”苏廿灿烂地笑着，逗了个趣儿，老马师傅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摇了摇头。事实上，除了刚刚来到单位那小半年里，遇到的第一项茜大姐迎面抛来的烂底锅事项，苏廿不得不硬着头皮，深夜里，恳求过老马师傅从技术上帮了她一把外，就再没有了与这位德行双重的部门老人正经共事的机会了。说到底，苏廿也很是真真心心、实实诚诚地祈盼着与这位经验丰富、与民无争的老师傅，好好地交流学习上一番的，毕竟，老马师傅在视频剪辑、修缮勘误技术、短视频选材方面，真的是部门里一等一的高手。

现下里，左等右等的契机终于来了，比起升爵加薪的美好气象，更让苏廿高兴的是，她突然间就拥有了，兑现应聘时应允了部长，要将理工科思维融合进文化创意中，开展创新性工作的宝贵机会与可能性。所以，对于茜刘二人的调离，苏廿心里是十万分地赞成的，但性质上，与老马师傅及大家想象中的缘由，还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不是这些理短情长，而是苏廿心中那个蠢蠢欲动、想要萌发了的新生代苞芽。每每想到这枚芽春，她就忍不住讪讪灿灿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