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场大火烧光一切(1 / 1)
没曾想几日后,香河县便发生一件大事。闻家后院着火,烧毁了邻里大半的房屋,死了一位少年郎。众人纷纷感叹,这么大的火,而且发生在深夜,只有一人伤亡,真是谢天谢地,很少有人关心那少年郎到底是怎么被人害死的。
大火后的第二日,天色微亮,县衙前的冤鼓便响起。一位瘦小的女子背着一把坏掉的黑伞,灰头土脸地站在县令大人面前,要状告本县头号大善人——闻图,蓄意放火杀人灭口。
县令大人自然知道,闻图是莫寻姐弟的救命恩人,不免心中疑惑,他怎会犯下此等大错?便令莫寻休要胡乱攀扯,拿出证据来。莫寻一口气把事情原委全盘托出,令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她有三样证据,一样在她身上,乃是闻图想要对她硬来时用的迷药手帕;一样在闻图身上,莫辞昨晚为保护莫寻,曾与闻图搏斗,咬伤了他的手臂;最后一样是人证,与他们姐弟同住八年的阿婆,昨夜也目睹了容图的恶行,差点丧生火海,如今人正在邻居家休整,请来一问便知。
人证物证具在,县令大人若是即可将闻图和阿婆找来,此案定能水落石出,还莫辞一个公道。可是莫寻不知,县令大人与闻图素来交好,便立刻将她押入大牢,说先去查探一番,改日再审。莫辞在大牢里等了两日,重见天日时,闻图和阿婆也都在场,可被县令大人斥责的,却并不是闻图,而是莫寻自己。
县令说她心术不正,勾引闻图未果,便将舍弟之死、街坊邻里之失栽赃在闻图身上,念在她年少孤苦,只斥责三十大板,说完便要令人行刑。莫寻一时不解,连忙跪下求县令大人明察,反问人证物证具在,为何无法坐实闻图之罪,反而令自己蒙受不白之冤?
此时在场的闻图开始狡辩起来。他辩解道,那手帕曾是莫寻赠与他,刺绣时还曾请教阿婆针法,赠物时还被马夫看见,至今他的家中还有两条,不过都被他扔给家里的丫鬟婆子使了,从未贴身携带,更不说在上面涂抹迷药意图对莫寻不轨。
他也承认见莫寻姐弟孤苦无依,意图撮合莫寻与远方表弟结亲,可她不肯,一心想要嫁给闻图,拒绝好多媒人的提亲。他还露出手臂上的伤疤,说是那夜为救她家大火所伤,被莫寻瞧见却借此生事,真是令人心寒,自己好意扶持他们姐弟多年,却不曾想养蛇为患,被反咬一口。
闻图的一番辩词,莫寻连连摇头否认,拉着身旁的阿婆,让她告诉众人那夜大火的实情。却不曾想那阿婆明明与她姐弟二人都被打晕锁在房内,差点活活烧死,可她脸上却全无怒意,反而一脸愁容地劝说莫寻,说她只是失去亲人,心中过于悲愤,切莫把莫辞之死归责于旁人。
莫寻惊愕不已,眼泪直打转,却强行忍住,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反问道:“阿婆,那日闻图欺辱我之时,你未曾充耳不闻前来解救,后来闻图打伤莫辞,也曾想要出去找人帮忙,这才被他误伤晕倒在地。等你醒来时,和我们一起身在火海,若不是阿辞带我们冲出去,他又如何会被掉下的房梁砸中,我们又如何能有一线生机?此时阿婆为何对这些事只字不提?难道这面善心毒之人逼迫于你?你莫要害怕,只需将实情讲出来,我就不信”
还未等她说话,阿婆早已泪流满面,却仍未改口,只说她糊涂,那夜大火分明是阿寻起夜不小心打翻油灯,点燃遍地的纸伞引起,若不是闻家早早做了隔火墙,怕也是要被烧成灰烬。闻图掌柜不计前嫌来救火,为何莫寻还要拿他泄愤,苦苦相逼,编造些莫须有的罪名来?
听阿婆如此说,莫寻顿时哑口无言,像是被抽了魂一般,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又问阿婆一句:“我们姐弟视你为亲人,你也看着阿辞长大,为何如今他死了,你却忍心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阿婆只是吞吞吐吐,“阿寻,人去了便去了,你还是要向前看,毕竟你们也不是亲姐弟”。莫寻痴痴地明白过来,是啊,这世道无亲无故之人死了便死了,阿婆还有两个下落不明的儿子等她去寻。她们姐弟再善待她,也敌不过闻图的几句威压利诱,敌不过她那两个从未在旁侍候的亲人。
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弟弟莫辞死了。一场大火烧光了一切。
三十大板狠狠落下,莫寻爬着出了县衙,她想离开这个不公不正的地方,想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香河县,想回到雨泽村,回到那个茅草屋。那时两人苦中作乐,一个笑着哭是因为心疼,一个哭着笑是因为心安。
可她现在只能坐在县衙前哭笑不得,被衙役一遍遍地催促着赶紧离开,被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说她得了失心疯。不一会儿大雨倾盆,众人离去,只剩下莫寻在雨中,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着。
莫寻失去的痛觉开始慢慢恢复,三十大板的伤痕加上内心的悲怆,让她痛到无法呼吸,在雨中趴在地上拍打着地面痛哭起来,一时积水四溅。
她心想,若是这雨来得早一些、再早一些,莫辞或许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