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4)
王老师是他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贵人,他改变了武葑的命运,使他没有在初中毕业后去参军,而是读了高中,然后又读了大学。但他没能改变武葑孤僻和自卑的性格,毕竟他们不是生活在一起,他不能时时给予鼓励和照顾。
高中期间,武葑和王老师通过不少信。王老师每次在信中都有鼓励之词,但收效甚微。因为武葑在五岁到十四岁的九年里,已经“积弱成疾”了。他有父亲却没有父爱,有母亲却得不到母爱,加上多年饱受欺凌,他脆弱的心灵早已千疮百孔,他的信心的火星早已深埋心底,行将熄灭。是王老师点燃了它,并使它成为火种。是的,就是火种。它能使它的主人完成从心如死灰到死灰复燃的蜕变。不过,要它彻底燃烧起来,还需要一个漫长的、不断添柴和扇风的过程。王老师虽然因为身体原因,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他对武葑的不弃,使武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温情,更使他的信心复苏了。武葑就是带着这样一颗微弱的火种去西安求学的。
到了日子,武葑独自一人带着行李登上了开往西安的列车。他爸爸本来是要请假和他一起去的,毕竟这是武葑第一次离家去千里之外求学,但是武葑拒绝了。他甚至没有让他爸爸送他到火车站。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除了一学期一次的家长会,他从没有让他爸爸参与过学校里的其他事情。
武葑坐的火车是k字头的空调普快,说是普快,其实还是很慢。时间主要浪费在了到站就停车上,而且几乎每站必停,一停就是十几分钟。
一路上武葑看着车厢里的同龄人,都是有家长随行的,或爸爸,或妈妈,或爸爸妈妈一起,甚至有带着爷爷奶奶全家出动的——他们应该是送孩子上大学的同时,去西安旅游的。
唯有武葑独自一人,略显孤单。在闹哄哄的火车里坐着,武葑不禁想念起妈妈来。当年妈妈也是孤身一人去的上海,不知道她有没有在火车上想过他呢。
这时候的武葑,他的心里对妈妈已经只有爱,而没有恨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妈妈的恨意渐渐减弱——此消彼长,恨意弱了,爱意自然强烈。
尤其是在他高一的时候,有一天中午,他在学校图书馆的杂志上读到一个动人的故事:一位年轻的妈妈独自带着一个很小的女儿,在洞庭湖里养珍珠,生活极其艰辛,还得处处遭人非议。但她忍受着一切困难,不仅养大了孩子,更成就了一份事业。他读完这个故事以后,差点流下眼泪来。因为他突然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她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她该怎样打拼呢?也许她的遭遇不比那位年轻妈妈好多少,但至少她没有孩子这个“累赘”在身边。
武葑那时候突然明白了妈妈的苦衷,如果当年她坚持带他一起走,也许也能够,但他肯定会成为她的负担。所以那时候他就想,也许妈妈功成名就之后会回来找他吧。他能做的,也许就是等待吧,渺茫的等待……
从那时候开始,武葑心里的那份怨恨,彻底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对妈妈强烈的爱。
遗憾的是,因为他对妈妈印象的模糊,使得这份强烈的爱,又变得有些缥缈,有些不切实际。
同样不切实际的,还有他偶尔的幻想。
他幻想着将来有一天,妈妈回来接他了,然后他们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这种午夜梦回的幻想,缓解了他心灵的寂寞,更使他对妈妈的爱越来越强烈。这种爱,伴随着他以后的人生,甚至一度影响着他的恋爱观。他拒绝薛荔,正是这种爱在“作祟”。
经过了将近三十个小时的煎熬以后,火车终于抵达了西安火车站。
那时候的中国铁路已经提速了两次,可是离“中国走入高铁时代”还差四次,所以当时还没有动车或者高铁。
火车速度的提升,也是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具体体现,中国的经济正在加速上升。当时,“西部大开发”刚刚开始,武葑正好赶上并亲历了这一切。
其实他原本是要考上海的军校或其他大学的,毕竟那样就更有机会找到妈妈。但最后阴差阳错,他却去了西安。
他在西安一待就是十五年,读书四年,工作十一年。
他的青春,一半留在了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