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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年九月,孙天雷从忙碌中抽出身来,专门请了一天假,去县医院验血,医生告诉他,因为不注意休息,肝病未能痊愈,转为慢病,要他以后一定要注意休息,坚持长期吃药。
回到镇政府,孙天雷不禁流下泪来。这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中注定的。一是因为自己对疾病的无知,没有静养治疗,二是自己工作调动后,出于对工作的负责,成天奔忙,有时连饭都没从从容容吃上一顿。但肝病却需要绝对静养。而今,他无话可说,只有自咽苦果。纵是辛酸,也无事无补。
窗外的阳光很刺眼,小屋很窄,不透风,呼呼转的小电扇也不解热。孙天雷静静地躺着,心中懊悔,脑子里很乱,心情疲倦而伤感,正是自己的本性使然,生了病也不在乎,吃药也不遵医嘱。于是才会有今天的结局,明天即将断送的,除了金钱、前程,还有一节节火热而珍贵的生命历程。只求自己不要过于悲观才好。
随后大半年的时光,孙天雷都是在一种艰难的情绪中过来的,这种情绪,对他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一方面,要努力去做好工作,以免招来领导的责难,承受难以忍受的屈辱;一方面,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的生活起居,保养好自己的身体,以免病情反复。而要想鱼和熊掌兼得,几乎是不可能。结果两方面他都没有做好。由于身体欠佳,非常健忘,工作常常出现差错。成天陷于繁忙琐事之中,没有交际时间,生活中的朋友也越来越疏远了。
孙天雷虽然表面上还是成天嘻嘻哈哈过日子,但心情却很低沉,他不知道,在追求事业和爱情的道路上,是否已经迷失了方向。从踏进向阳镇的那一天起,从成为赵国强的下属那天起,他似乎就在不断地犯错误,搞不清楚他的选择是对还是错。这种感觉,让他迷惘。
九五年春天,向阳镇的人事变动很大,镇党高官刘云德升迁去了县里,赵国强当上了镇党高官,方远志任镇长。这下好了,赵国强的脾气更大了,对孙天雷成天呼来唤去的,工作安排越来越多,要求也近乎苛刻,经常加班加点,一刻也不得休闲,这还不算,孙天雷稍有差错,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搞得颜面尽失,自尊扫地。有时候,孙天雷满腹委屈,真想撂挑子不干,但一想到这份工作是他自己选的,再苦再累再委曲,都得他一人承担。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淡定,淡定,再淡定!
那年冬天,对孙天雷来说,似乎特别的冷。有天晚上,孙天雷坐在办公室那张破藤椅上,伏案疾书,加班加点给赵国强书记写讲话材料,天气太冷了,冻得孙天雷直搓手跳脚。窗外寒雾笼罩,除了街上偶尔有汽车过路的声响,便陷入一片寂静。孙天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是凌晨。
孙天雷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复读一遍,确认没有差错之后,才长吐了一口白气,拧紧钢笔帽,搓搓冻僵的手指,打了几个哈欠,准备回自己的小屋休息。
这时候,政府小院里却进来了一帮人,吵吵嚷嚷的。孙天雷顾不上一身疲惫,赶紧出去看个究竟。这一看,吓得孙天雷腿都软了。
一个瘦长的小伙子,头发脏乱,满脸血污,穿一件撕破的棉袄,直挺挺地躺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四五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围在他的四周,有人还时不时踢上一脚。小伙子缩紧身子,毫无反抗之力,喉咙呼呼地排着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孙天雷赶紧上前制止,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男人提着一把杀猪刀,气呼呼对孙天雷说,这个龟儿贼娃子,晚上伙同几个人来到我家里,想敲诈我的钱。敲诈不成,便威胁要打我。幸亏我早有预感,跟自家几兄弟做了一些防备,双方动手,没让他们占到便宜,不然肯定吃大亏。几个贼娃子打不过,就开始逃跑,这一个被我们追上,从屁股后面捅了一刀,现在我们把贼娃子交给镇政府处理。
孙天雷看了一眼拿刀人,竟是周三,家住向阳镇桑树村,离场镇很近,在向阳镇也算一霸,喜欢操社会,平时跟一帮人称兄道弟,全镇没人敢招惹他。
孙天雷便问,一个大活人,你们是怎么弄过来的?
“我们是一人提一只脚,拖了几里路,拖到镇政府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