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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七，忌破土，殡葬，嫁娶，求嗣。宜出行，赴任，祈福，杀人。

他无力地靠着一根笔直的竹子缓缓地坐在地上，剑已回鞘，凝固的血将他原本雪白的长衫染成暗红色，鲜红的血顺着左臂淌下，滴落在草地上绽放出艳红的花朵。阳光透过竹林铺洒在草地，斑驳陆离。此刻是如此的寂静，静到只能听到他略显急促却在慢慢回复平稳的喘息声，静到他能听到血从他旁边的尸体冒出来的声音。四周的草地被血染成红色，阳光是金色，竹林是绿色，天是蓝色，风是白色，剑是黑色，活人的眼睛和剑是一个颜色，死人的眼睛和风是一个颜色，这些颜色搭配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妥。白衣男子努力地睁着眼睛，竹子的清香味之间混杂的泥土和鲜血的味道让他不安，回想刚刚经历的恶战，先是一道前菜，几个剑法平庸的黑衣人一齐进攻，对方虽然占了人数的优势但是白衣男子还是应付自如，只是他没想到主餐来的如此之及时，正在他考虑该用什么招式结束这场纷争之际，一道黑影伴随着一道寒光从天而降，对方的剑穿过了他的肩膀，但付出的代价是被他的剑刺穿了喉咙。

不是杀死对方就是被对方杀死，这件看似简单残酷的事情贯穿他整个生活。此刻他很想喝一壶烈酒来麻痹这狗日的生活带给他的套着光彩荣耀外衣的难过与不堪，此刻时间是静止的，风是静止的，正在企图逃离的太阳是静止的，他杀过的每一个人，很多他已经记不起名字，他们也全都是静止的，静止在时间某处，静止在他脑海某处。

夕阳把半片竹林披上血红的外衣，和浸着凝固了的血的草地，和草地上尸体融合在一起。他努力不让自己闭上眼睛，这时候他应该离开，但是身上没有丝毫站起来的力气，只能倚靠在这里享受这残阳，享受残阳扑打在他脸上有点儿瘙痒的感觉，享受残阳落寞寂寥的拥抱，享受……一柄长剑不知从何处飞来，直愣愣地顶入白衣男子原本依靠着的那根竹子，他早已不在原地，剑还未出鞘，手臂还在滴血，一片片竹叶飘落而下，在他脸颊滑落而过竟留下一道血痕，他屏住呼吸警惕地环顾四周，任凭那飘落的竹叶划破他的衣服他的皮肤也不为所动。

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白衣男子手腕一抖，剑身出鞘，反射着凛冽的寒光，他的眼神比剑光还要冷，他的血此刻却已经沸腾。

竹叶漫天飘零，残阳依旧。

来袭的黑衣人倒地大半，勉强站着的也是身负重伤，白衣男子并没有好到哪去，身中数剑，满身鲜血，苦苦支撑。

太阳即将隐去光辉，大地终将回归黑暗。

“好剑法。”一个灰衣男子从竹林深处走出来，眼神和气场和之前的那些明显不同。

白衣男子持剑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灰衣男子拔出剑，这是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剑，剑身通体黑色，却似乎在反射着血色的光。白衣男子眼神一动，牙关咬得更紧，像是要把满嘴的牙齿全都咬碎吞进肚子里：“果然是你！”

每一天他都做好准备挺起胸膛迎接死亡，但是死亡真正来临的这一刻，他想了很多，他想喝一口最烈的烧酒哪怕酒里混着沙子混着血腥味，他想在春满楼那充满香气的柔软的怀抱里好好睡一觉，他想再看一看家乡的花灯，他想变成一只白色的大鸟在天空中翱翔，在闭眼的那一瞬间，他看见浅蓝色的天空掠过一只白色的大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