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老之死(1 / 2)
一
独家村像一把半张的剪子一样横躺在东边的绵延的山下。“剪子”交叉的地方是一棵被“封”了顶的大桉树。大桉树的一边是一小块空地,上面躺满了石头,大大小小看似凌乱,到也整齐——他们都是那些贪图乘凉却又懒带凳子的老头故意留下的;一旁就是条笔直的打着“补丁”的柏油路,虽说是“国道”,可他却把独家村一分为二:上边的叫上寨,下边的就是下寨。本来这已经近乎完美了,可哪知近来又修了一条不窄的土路,还铺一层细细的薄沙,“擦”着大桉树,竖着直奔向小空地。于是独家村被一“分”为“四”——形成一种全新的格局了。
秋天的后半夜,没有月光,笔直的公路横穿于这片暗夜中,异样的泛着白光,两旁的桉树和椿树斜斜歪歪的立在两旁,黑洞洞的立在异样的白光里。忽然,一阵凉风吹过来,犹如阴风袭来,即将要把近华装下,化为一个盒子,却又被吹走了,消亡于这片暗夜中。
“恩——”
“怕哪样!老子大半辈子,不平事见多了——没得问题,包在我身上——”老衲狗还要说话,但见近华呆若木鸡,觉得他似乎并没有在听,惋惜又抚然的说:“老鬼,就这样,走了!”。
“嗯……”
于是,笔直的白光里闪烁着两个黑点,一前一后,高大的背后是藐小,如狐狸一般竖着溜进下寨了……
二
进华倒在床上,一只脚露出了花格子底纹的棉被,两只手散落在两旁,头歪在一边,穿过窗户旁的狭缝,两只麻雀正在打闹。
“人生来去有因,不知道现在拥有的东西何时会抛你而去……哎!邻居都早已‘腾达’了,而我却在这里挣扎。大儿子上高中,虽说是重点的,可学费实在令人嘬舌!才一进去就要交8,以后还有伙食费,少说也要2一个月,那是城里,可不能再像初中那样,一个星期才给12——真是可怜,初中毕业还没穿过袜子,剪头也要让他妈剪,哎……”想到孩子,进华竟然抽噎了。
这是极罕见的,因为在历史上尽管有很多伤心事,就是原本快要获得利润的矿山被村大队“夺”走,即使是许多年以前因为家穷“岳母”拒绝把女儿嫁来,也没有这般伤心。偶有一次也只是在没人知道的夜晚独自流过泪。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刚包产到户,而他整天在外给人做工,学了一手的手艺,而突然来种地似乎并不会理会,况且家里人口不多,分得的田也不多,肥田又尽被哥和第占去了。“草棵里找庄稼”——日子是快过不下去了。幸而妻子是个能人,高中别业,很有才华,又漂亮,虽然连个锤也提不动,但教得一手好书,一个月能得点工资,勉强度日。哪知光有实力还是不行的,难免被开排于教书的行当,从此家里度日如年了。可喜可悲的是妻子很快怀孕了,由于她从来没有过过这苦日子,加之平时身子就瘦削,现在就更瘦削了,如同田间的一粒稗谷,即将被风吹走了……
进华在心里狠下了决心,决心给她补营养,然又没有钱去街上购物,把家里倒翻一回,竟没有一个牲口可吃。于是,每天起早贪黑,到附近的村子里去给别人做瓦,而工钱只能到月底才能拿到。望着妻子越来越愧疚,不敢正望她了——她真不应该来到这里!
然她是一个倔强的女人,从不会向他人弯腰,从来鄙视那种轻浮的人,就是现在她也不愿回娘家,尽管娘家很富有,也十分欢迎她回去,然她认为:女人一旦嫁出来,即使是困苦,也要和丈夫渡过,怎能回去享福!进华没有办法了,但又不能这样下去,终于一日开口了:
“老伴……你出来一年多了吧——昨天‘干耳朵’捎信来说你妈很想你,你看又快到六月二十四了,你提前去吧?我送你去……”
用单车把她送走后,夜里,好久没有一个人独处了,进华想了很多,也就是在那晚哭了。但隐约很快就淡忘了,毕竟年轻,浑身是力气,生活的磨难并不会让人停步不前的。可这次,进华抽噎了,心仿佛一夜老了许多,生命好像一夜伤逝了许多:
“今天好像星期六了,那么过会小儿子也应该从镇上回来了……唉!又该准备下个星期的伙食费了……还是‘尖蛋’家好,生了三个女儿,嫁一个富一回!看,老大得了彩电,老二得了摩托,老三也15了,快了,不知又是什么了?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