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凉生(1 / 3)
窗外的湖中央是浅淡破碎的月光,被携着雨的风吹得皱皱巴巴。
室内的红泥火炉旁本该是“能饮一杯否”的欢聚,此刻映着昏黄的烛火,却是话不尽离别的凄凉。
“太傅,景琪知错了,可我……”
“唉,罢了,咳咳……老臣已然年迈,怕是对殿下无用了,咳咳……”
“我明日便要离开炫赫,万望太傅珍重!”
“殿下!”老太傅红了双眼,言犹未尽地抬手一拜,“殿下可还记得老臣最常对您说的那句话吗?!”
景琪念及平日里老太傅的苦口婆心,满心哽咽,“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
“殿下!”老太傅听得不忍,国之易主的老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广袖拭泪间便颤声打断了她,“老臣今日要说的不是这些。”
景琪想着,是了,我已非储君,为君者之道今日于我还有何意义呢。
“老臣受先帝垂青,忝列于三代君师,承蒙国恩,未曾一日敢忘,奈何天不佑我炫赫,皇脉竟凋零至此,”老太傅言及此,又忍不住悲切涕零,“若非殿下临危受命,恐怕这江山早就纷乱易主了,殿下虽为女儿身,却有为君者也难得的胸襟气度和仁慈悲悯,若……”
“太傅,”景琪看老太傅越说越伤心悲愤的样子,实在心痛,便不忍心让他再讲下去,“都是景琪无能,平日里未能尽听太傅教诲,如今才成了炫赫的罪人,此后山高水远,只求太傅安泰晚年。”
“殿下不可如此妄自菲薄,临危受命本就根基薄弱,哪能敌得虎狼之子处心积虑的阴谋,殿下切记一定要保存自身,自古君者正统都承自名正言顺,谋逆篡权的贼子能强压一时,却压制不得我等老臣的忠君之心,殿下何言没有明日呢?”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啊殿下!”
年过七旬的老太傅违背着新主禁令,求了霍统领的通融,漏夜而至,也一定要见小殿下一面,一片丹心,令景琪更觉无地自容。
她理解也痛心老太傅的一腔悲愤与不甘,可以她对那个人的了解,她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明日,但她不忍反驳,只得抬手一拜君师,颓然泪又下。
深秋季节秋风冷透了窗几,可这温室里的三角梅倒是四季盛放,那一盆金心双色三角梅,上次仔细看它的时候还是桃红色,今日就变成了白色,景琪心想,还真是应了这更替的景象。
摩挲着袖中的短刀,她多想一刀插进自己的心脏,一了百了。死是最容易的事,可她偏是求死不能的那一个。她身为储君,却无能力握住储君权柄,如今更是受人胁迫成了傀儡储君,失了皇室国祚,丢了皇家颜面,还殃及母妃被困。这不忠不孝的结局让她有何资格求死,有何颜面去见父王和皇室先祖呢?
令她内心挣扎倍觉难堪的是,即便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在想着那人,若她死,那人便真的连表面上的名正言顺也没了,那他又将如何呢?她那么依赖他信任他,他到底为何一定要令自己难堪至此呢……
“万一呢?万一肖崇哪天突然权欲熏心,而我们毫无准备,那岂不是人为刀俎,吾等皆为鱼肉?”
“肖家怎么可能忍得了所生孩儿冠他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