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成驸马(1 / 1)
他骑行在车流中,抬头看看那阴沉的天空,一如他阴沉的心情,胸口仿佛堵着一块湿漉漉的抹布。
周围的车流就像淌在尘世间的河流,自己就像河边飘零的枯枝败叶,不知从哪里来,又要飘到哪里去,生活如此平庸无聊,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一阵阵的无力感袭来,未来就像白纸上的黑字,清清楚楚的绝望,我对这个世界有若浮尘般毫无意义,生命只是苟活着,这苦苦煎熬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车刚一拐,只听到一阵尖锐的刹车声,仿佛刀尖划过玻璃,然后他就感到自己飞了起来。 这一瞬间像是停顿了一下,似乎很漫长,他心说糟了,同时却又有莫名的轻松。 失去控制的身体,翻滚着掉进了无尽的车水马龙,就像一条欢快的鱼儿,蹦跳着跃入那奔腾不息滚烫的河流 大周更始元年十月二十一,金军攻破汴京已将近半年。 在京东路,大周济南府留守徐继孟,率领数百文武官员,正冒着冰雨出城十里降金,也顾不上肮脏,撩起朱紫官袍在泥地里磕头如捣葱; 在河北路,已是漫天的大雪,大名府这座人口达百万的大城市,此时已经陷于一片火海,巨大的火焰冲上半空,宛如平原上的一座火炬。 而在城外,数十万汉人如同猪羊一般,被用绳子串起来,在雪地里蹒跚; 无数年轻女子被捆绑起来,货物一般堆在牛车上,男男女女的嚎哭声震天动地。金军精骑来回驰骋,用鞭子抽打驱赶,稍有反抗便长刀砍杀,丢在一边,路旁累累尸骸,汪汪血泊 在黄河以北的河东路,金军早已扫荡过无数遍,所有的粮食都被掠夺殆尽,饥荒正在毁灭一切,剩下的只是一片片废墟般的村落,残存的人吃光了树皮和草根,饥饿中倒下的人也很快被吃掉,连骨髓都会被吸光 在江南杭州府,虽是下午,但是天空阴云密布,黑沉沉的天空让人压抑地喘不过气来,城外拥挤着大量从北方逃来的难民,他们衣衫残破,又冷又饿,围在篝火旁,眼神绝望而麻木,所有人都已精疲力竭,无力再逃,只能等待着最后的命运 而在城内西湖东岸边的观澜阁里,一群翰林已经是酒酣耳热,意气飞扬: 圣上身体不适,太子监国却怯懦无能,再这样下去,大周真的亡矣。听闻金虏正在围攻大名府与济南府,当务之急是让姚老国公率军北上救援! 北上救援,你想到哪里去了,这个逃跑太子一心求和,据说一个月前便派人前去敌营,金虏根本不理,说不得还要派军南下呢。 难怪改元更始,《庄子·盗跖》有云:&039;与天下更始,罢兵休卒&039;,看看,这不明摆着不想打,要求和嘛。 可恶,当政者如此贪生怕死,还有谁愿为国死战呢? 贪生怕死又何足为奇呢?汴京城下不就是太子率先逃跑,践踏死伤无数,酿成南薰门之变,以致军民士气崩塌,我大周才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二皇子倒是力主抗战,令人钦佩,只是上面有太子压着啊。 听说皇甫先生昨日在书院都摔杯子了,哎,辛苦教导太子三十多年,到头来终究一场空! 议论纷纷间,借着酒意,声音越来越大,越传越远。 观澜阁再往东,绿树掩映的深深巷子中,有一座幽静的宅院,一个偏僻厢房里,一个年轻人正躺在床上,两眼茫然四顾。 这是哪儿?头好晕好乱。 模模糊糊记着自己被撞飞了起来,转眼间却来到了这里。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头昏昏沉沉的,混乱的记忆,就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绒线球。 但自己身份还记得,大周朝的驸马,籍贯是浙东南的永嘉郡,名叫王桐。 嗯,这是历史上柴荣的大周,赵匡胤没能建立宋朝,历史拐了个弯,柴氏的帝国传承了下来。 不过这也正常,赵匡胤本就是靠作战勇猛起家的,历史往往充满了偶然。 他挣扎着从棉被中坐起来,窗棂纸挡不住透骨的寒意,他不禁一哆嗦,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一袭圆领的貂鼠皮袄穿上,蹬上獐皮窄靴,坐在床沿上一阵眩晕头疼。 定了定神,环顾四周,昏暗的房间装饰极简单,一床一桌一椅,桌上另有纸笔铜镜,桌旁有青铜的火盆,仅此而已,四面白灰墙上连幅山水画都没挂。 这家徒四壁的穷酸相,哪像个驸马爷?拿了菱花铜镜照看,镜中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相貌平平,略显八字形的吊客眉,看上去颇为颓败萎靡。
看了一会,将镜子往桌上一放,低头想着,这番重生,虽有庆幸,但却无甚大欢喜,人生无趣,重生也是多费时日,改变不了多少。 窗外隐约传来声音,一男一女正在经过, 去把药端来,小心洒了,好生想法子给驸马喂下去。 姑姑,这都昏着呢,叫我怎么喂啊?别让我去了,叫净慧去吧。 听声音,女的是公主从宫里带来的亲信张月霞,五品的尚官,男的则是他的侄子张宗奇。 姑姑,你费了偌大工夫,将我从禁军调来府里当管事,不就是想让我谋个前程吗?我这一身本事,好歹在公主跟前待着,怎么让我去伺候这小子? 公主吩咐的,你敢不从? 不就一个摆设,这都昏死许久,十之八九怕是没救了,就算侥幸活过来,早晚也要被公主撵出去, 闭嘴,这话是你能说的?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轻声嘟囔着,似乎很不服气。 声音渐渐远去,浑不知隔墙有耳。 王桐心里却是一阵苦笑,自己这个当朝驸马,又挂着五品骑都尉,其实毫无实权,五品的官位只是个虚职。 王家也曾显赫一时,祖上王朴曾官至枢密使,也算大周开国功臣之一,只不过历经一百多年沧桑,如今早已没落。 至于妻子凤仪公主柴云屏,那可是神武皇帝唯一的女儿,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几股势力抢着求亲。 两虎相争,便宜了狗,神武皇帝为了搞平衡,据说也是听了宫中淑妃的建议,索性把公主许配给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没落户,哪方也不得罪。 可如今在这府里,他与其说是驸马,不如说是个不干活的奴才,平常住在偏僻厢房里,想见公主一面都难。 听这张宗奇话里话外,满心火热地想在公主面前露脸,只是王桐如今再世为人,对这些争风吃醋的事实在毫无兴趣。 历史虽然拐了个弯,但这大周也是殊途同归,同样被金国打得稀里哗啦,看样子也是亡国在即。 自己上辈子只是人间匆匆过客,这一世看着也是朝不保夕,王朝兴亡都是后人笑谈,亭台楼阁到底化作荒野杂草,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还追求什么,争夺什么? 命运都是注定的,人生在世不过是混吃等死活化石,何必做那些摇尾争宠的丑态,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就是驸马王桐了,得过且过,做这世间一闲散看客便是了。 正想着,砰的推门进来一个小姑娘,把王桐吓了一跳,这是丫鬟净慧,十五六岁,身材苗条,白净圆脸小酒窝,颇为可爱,只是举动甚是粗鲁,手上还端着木盘,上面一碗,热气腾腾,房间里顿时一阵浓郁的药香。 净慧看着喜出望外:驸马爷,您可总算醒了,那些人乱嚼舌头,瞎说您再也醒不来了,奴家偏是不信,你瞧瞧,这不就好了吗?奴家虽没念过什么书,有句话还是知道的,吉人自有天相嘛!不过好归好,驸马爷你刚醒过来,还是别急着起身,还是应当躺着多休息才对嘛,依奴家说 王桐又是一阵头晕,不知道是因为腹中饥饿,还是因为小姑娘犹如嘴碎老婆子般喋喋不休。 他好不容易才插话道:可有什么吃食? 净慧忙不迭点头:奴家去找找看,或许有吧,不然就去外面买些点心果子,不过还是先喝药吧,喝了这药就更是大好了,驸马爷若是疲乏,不如让奴家来喂吧 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小心翼翼端着药碗过来。 王桐倒是理解,现在正是特殊时期,这半年来颠沛流离,一路辗转南逃,刚在这杭州府暂时安顿下来了,但是场面上却很紧张,这座临时充作驸马府的院子,也是从门下侍郎傅纯碧那租来的。 府里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是节省,现在也不是吃饭的时候,确实不容易找到食物。 跟她也没什么好说的,王桐索性一闭眼,咕咚咕咚喝了药,权当饮了一杯苦酒,嘴里一股子苦味,肚子里倒是暖洋洋的舒服点儿,少了些饥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