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想当走狗不可得(1 / 1)
一番攀谈,这位仁公子有问必答,丝毫没有傲气,让王桐颇感投机,
时候也不早了,三人便与仁公子拱手告别,出了酒家门,便觉夜色已深,那十里透瓶香确实是好酒,身上有一股融融的暖意,不知何时开始降下薄薄的雨雾,让人反而感觉更加清新爽快。 这时从旁边走过一大一小两个人,王桐看着眼熟,那个小孩却已经喊出来了娘,是王公子,给公子请安了!,童稚的声音充满了欢快。 看着小孩蹦蹦跳跳的活泼样,还有脖子上跳动的长命锁,王桐顿时想了起来,这是云娘与锁儿母子,却在这相忘里巷口巧遇,看样子正要回家, 云娘左手挎着竹篮,右手拉着锁儿,也认出了王傅等人,行礼口说万福,神情难免有些尴尬。 锁儿却是一派天真浪漫:路上人都在说国事有希望,若是天下太平了,我爹是不是也能回家了,公子您说对吗? 黑白分明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期待。 王桐只能点头:不错,你要好好读书,等你爹回来了,定会十分高兴。 嗯,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云娘摸着锁儿圆圆的脑袋,轻声说道: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看着母子俩手拉着手走进小巷,锁儿不时回头招手告别,王桐心中莫名地感怀:孩子总会以自己的方式,寻找对这个世界稍微温暖的解释,而大人们是否会心甘情愿地配合,而不是残忍地戳破,这也算一个文明最后的底线吧。 而在酒家的二楼,仁公子周锦波默默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这一幕,脸上却满是冷峻阴沉,丝毫没有方才的亲切和随和。 而忠诚的老仆陈伯,就像影子般站在他的身后,悄悄问道:公子,这几人不过是太子的走狗而已,为何待其如此亲厚? 听到陈伯的疑问,周锦波心中说道:走狗,哎,多少人为声名所累,想当走狗而不可得啊! 当然这个话却不好出口。 良久,周锦波才叹了一口气说道:陈伯,你可知道,我的两鬓都已有些斑白,平日都要用莲子草膏染黑了方才出门,但眼角的一丝鱼尾纹却是遮掩不住。 这些年我处处躬行仁义,事事都讲法度,好不容易才能将仁公子的名望撑下去。我不比那两位,朝中有人,手中有兵,倘若这名望最后不能变现,再大的名望终究也是枉然。 如今天下纷扰,国事动荡,正是我等腾蛟起凤的良机,若是错过了,这辈子也就蹉跎了,我岂能忍下这口气,永远当个公子? 此番借着看望杨大人来杭州府,总要千方百计寻觅一个机会,光阴须臾,时不我待啊! 陈伯不解:如今各位皇子都在延揽人才,以公子名望,一官半职又有什么难呢? 我靠的是清高脱俗的人望,才堪堪与黄柳二人并列,所谓待价而沽,轻易不可出手。若是自己上门则落了下乘,反让人看轻了,到时候赏我个清客幕僚当当,我是要还是不要? 他看着楼下王桐等人,听着小孩天真清脆的童音,继续说道:至于这几人,自然都是不入流,或者是混吃混喝的纨绔,或者是上不得台面的畸形人,那个驸马,哼,靠着公主裙带往上爬的虫豸而已,太子也真是昏了头!只是这些人都是太子近臣,成事不足,败事却有余,在这节骨眼上,可容不得差错。不过二皇子与太子针锋相对,在这里敷衍一下可以,出了此门绝不能与他们走近,否则徒增麻烦。
原来如此。 此时王桐等人已经坐车离开,看着远处云娘母子背影隐入小巷,隐约还传来小孩银铃般的声音,周锦波喃喃道:倒是一个活泼伶俐的娃娃。 十一月十一,多云,今天断金楼有那场大决斗,傅唯俊早早登门,两人刚想离开,伍严谷杨贤璋和冯铨却是一起上门来了,竟是奉太子之命,带王桐一起去杨孙捷府上慰问。 这下真的不凑巧,好在比斗是在午后进行,应该不至于赶不上,王桐便让傅唯俊先去。 路上王桐纳闷,慰问何必要这么多人,还非要带自己一起去,听伍严谷介绍才知道,杨太尉病加重了。 原来前几天,太子派伍严谷向杨太尉通报了自己的决定,虽然尽量说的委婉,实际上推翻了杨太尉在朝会上的主意,这显然让老大人有些下不了台,这两天便自称病情加重了,甚至对外扬言自己老朽无用,不如归隐田园。 这让太子府十分尴尬,正是国事艰难,朝廷柱石,文武双璧之一却要致仕,这是公然的抗议。 太子派伍严谷登门探病,却被杨大人托辞不见,听了杨贤璋的主意,今天又加了个王桐,等于代表公主来访,看看能不能见一面,缓和一下气氛。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已经在太尉府内,但情况并不乐观,仍旧是见不着杨孙捷,只能坐在正院旁的回廊下,看着其他访客进进出出,从早上到现在竟是没停过,可见人心向背。 按说这里风景不错,周围茶花昙花芙蓉送春梅,四时不谢,开得闪闪烁烁。只是这寒冬腊月的,时不时一阵刺骨寒风刮来,实打实的一场冷遇了。 众人免不了心中窝火,冯铨气闷闷说道:分明是拿我们撒气,给太子难看!说是三朝元老,却这般小肚鸡肠,就跟街上的破落户泼皮一般! 伍严谷倒是淡定:我们替太子办事,受点委屈也就分内之事。 正说着却见一人缓步走出正院,阳光下不紧不慢的样子,正是那仁公子周锦波,侧头看见王桐等人,便笑着远远地施了一礼。 看着周的身影远去,杨贤璋还在议论:哦,那便是周锦波?仁公子之名也有二十年了,看着还是白衣飘飘,似乎还年轻嘛,这是保养有方啊。 众人也是啧啧。 时间渐渐过去,竟已是到了中午,王桐心中那叫一个着急,怕什么来什么,难道要在这里耗一天吗?那场比斗怎么办? 感慨间却又见那内府监的康佑,也带着一群人出来,后面跟着一位身穿圆领青袍的老者。 伍严谷点点头:那是太医院的掌院使,朝中老臣重病,皇上自然要派医诊治。 那康佑看见王桐等几人在回廊下站着,却是嘻嘻一笑过去了。 杨贤璋叹口气:倒是叫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