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重症区,脚步轻一点。”护士晃了晃手中的针管,警告道。
一大一小忙不停地点头。钱争强慢下脚步,可在走廊里响起的声音却丝毫未减,反倒是狗剩踮起脚尖,一副做贼姿态,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护士狠狠刮了钱争强一眼,却没有再次出口,推着小车不知拐去了哪。
医院是个魔幻的迷宫,明明哪里都有指示牌,却有一种你会迷路的心理暗示。这或许是医院本身的功能导致,每一位去医院的人,总存在一点点的心虚,对病人来说,这种心虚又会转化为恐惧。配上一眼望去全是素净的墙壁地面,一种孤寂,苍茫之感油然而生,这种恐惧便又被拉伸。
狗剩很少去医院,农村治病的方针一直是十分简洁明了的:大病小病,无需治疗。感冒发烧,全靠睡觉。疼痛虚弱,热水泡澡。痊愈征兆,厕所放炮。什么“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之类的似是比医院更深得人心。每一位讳疾忌医的农村汉子的背后,都纂刻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八字真言,且唯一能促使他们去医院的唯有免费的体检和攒满钱的医疗保险。所以等到非要就医的时候,直接送太平间、火葬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知道这小房间多少钱一天吗?”钱争强瞥了一眼趴在小窗上的狗剩,恨不得破窗而入的样子,让他心中一阵诽腹,不过又暗自摇了摇头。
“一百?”
“加个零。”
“一千!”突兀的声音炸响在走廊中,惊的监护仪的波动都颤抖急停。狗剩捂住嘴,扫视周围,又开始盘算:一天一千,可抵得上三人一个月了!
“还只是一个病房的价格,药之类的还没有算进去。”钱争强轻描淡写又抛下一颗炸弹。后面有保险公司,本来要他掏钱的部分也由学校兜底,所以哪怕价格贵上天,他也不会再皱一下眉头。
“值的,值的……”狗剩在自己心里反复念叨,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过铛铛姐,也就没看见旁边钱争强的一会儿洋洋得意,一会儿又怏怏不乐的病态。
“病人要换药了,无关人士别打扰病人休息。”护士不知从哪冒出,厌恶地盯着两人。狗剩对于这眼神的记忆还未淡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中又起惊惧万分。
钱争强讪笑着,拉走不舍的狗剩。
眼睛弥留之际,似是瞥到了金铛的嘴唇在微微颤动,不过瞬间就被护士的背影所遮挡……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