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魏清波引路递信 傅程鹏献酒破阵(下)(1 / 2)
此言一出,席上众人耸然动容。只听得“砰”的一响,坐在右手第六张椅子上的一个须发赤红之人将手中茶杯捏为了碎片,瞠目欲裂,发上指冠,一股灼热气浪扑面而来。姚子剑知道这是烈火堂的独门内功,显然只等狮天镇一声号令,那人就要动手。李昌道见状,将右手扶剑,瞪视那人。姚子剑轻哼了一声,并不回头,只是手托酒樽,微微一笑,直视着狮天镇那副黄金面具中露出的双目。
狮天镇接过了酒樽,在手中微微摇晃了一番,尽数倒在了地上,沉着嗓子说道:“陛下的这杯意外之酒,本座可不敢喝啊。”
姚子剑正要开言,傅程鹏却也从座位之上起身,手持酒壶再为狮天镇满上一杯,说道:“陛下此次缴纳岁币,傅某原本颇为反对。只是陛下心念贵庄功劳恩情,执意前来,傅某不得不同意。然而傅某以为,此事于狮王庄却颇为不妥。”
狮天镇又举起手中的酒杯,微微晃动,沉吟道:“傅丞相的这杯酒,不知是辣是酸,本座亦不敢轻尝。”
傅程鹏说道:“华夏自秦汉以来,历朝兴衰更迭之时,其后皆有贵庄之名。贵庄于千余年来积累不绝,至前朝之时已是天下江湖魁首。上听朝政,下制草莽,谁不仰慕?又助我朝先帝一统天下,横扫六合,同心立盟,结万世之好,愿与江山共有之。更钦定为江湖百家之首,总管天下侠客武士,不受国家法度约束,全凭狮王庄自行管束,俨然一国,其名不可不谓之高。狮王庄于是召集江湖武士,广设分舵支舵,人丁无算,日进亿钱,四海八荒,凡是有井水之处,必有狮王庄之人,其势不可不谓之强。
然臣窃闻:祸福相依,物极必反。名至高则天下妒之,势至强则四海图之。天下妒而四海图,则灭顶之祸且作也。如利剑之悬顶,不知何时将落,必日夜受惊。又天朝昔日岁进赐币,盖以资狮王庄之费也。而方今贵庄商百业,贷万家,江湖山寨莫有敢不供奉者。可谓日进万金,夜进万银不为过也。国朝岁币,如九牛之一毛,利不足道也。而贵庄若免岁币,陛下必感厚德,是以与狮王庄愈亲而永结同欢也。为牛毛之小利,弃大国之欢,而致灭顶之祸者,非智者所为,窃为大人不取也。”
狮天镇合上双目待傅程鹏讲完,手中酒樽微微摇晃,问道:“听闻日前天子于洛阳大会三军,此举何意?”傅程鹏笑道:“某闻洛阳多贼寇,盖阅军以震之耳。倘有异动之贼,即当大驱三军之众,以雷霆之势剿之。”狮天镇听了,缓缓睁开两眼,睨视了傅程鹏许久,方才将酒樽中美酒一饮而尽,赞道:“相国果然好酒,本座竟不得不饮。然洛阳临近本庄总舵,若有贼寇,请本庄灭之即可,不必劳师动众。”傅程鹏与姚子剑微微一笑,无视四座之上众人目光,各自归位落座。
此后众人各自无话,气氛颇显沉闷。姚子剑傅程鹏一边品酒,一边打量着厅上众人。除那先前袭击姚子剑的艮山坛坛主秦山之外,其余众人似均无胃口,多停箸不动。狮天镇虽然与众人推杯换盏,然心思显然并不在酒席之中,而一股股灼热气浪仍不断从那须发皆赤的烈火堂堂主郑炎所坐之处传来。姚子剑昔日为质子之时便曾认得这两人,也多与在座众人交好。此时见双方剑拔弩张,亦不由得微感可叹。姚子剑目光流转,落在了魏清波身上。此时酒过三巡,魏清波面色微微红润,衬在雪白的肌肤上更增娇艳,姚子剑念及在碧水潭外所见魏清波胴体娇嫩雪白,竟不禁心中一荡,神思飘荡起来。
姚子剑正在思想,忽闻一阵咳嗽之声,只见狮天镇不知何时已然起身,沉声说道:“今日之筵,蒙皇帝、相国来访,颇为——咳咳——有趣。本座很是尽兴,散了罢!”
狮王庄众人肃然起立,待狮天镇扬长而出后便亦纷纷鱼贯而出,竟无一人留下来招呼姚子剑四人。那大厅转瞬间便即冷冷清清,竟然连仆役庄丁也不见去处。姚子剑大窘,转向了傅程鹏,后者慌忙叩首道:“阴阳舵中机关无穷,道路曲折,若无阴阳舵主引领,常人绝难脱出。彼庄虽不敢与陛下动手,却弃我等于此,亦是威慑试探陛下之意。臣致陛下深入险境,罪该万死!”
姚子剑却扶起了傅程鹏,笑道:“然而傅爱卿既然让朕前来,就必有妙策使朕离开,然否?”傅程鹏闻言微微一笑:“臣不才,先前来时已将道路转折尽数烂熟于胸。”朱恒吉赞道:“傅相国强记之功,名动海内,却要令这狮王庄中人大吃那一惊。”
四人相视一笑,却随着傅程鹏在那空无一人的雕梁画栋之间穿梭往来。约莫走了一盏茶时间,依然不见坎水坛所在,姚子剑忽瞥到一只将猛虎摁于爪下的石狮,便即停下了脚步:“相国,我等方才来过此处。”
傅程鹏原本心中也是满腹怀疑,此时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颤声道:“陛下……臣强记之功,绝不会有些许偏差……”
姚子剑两条剑眉竖起,冷声道:“八卦相成,阴阳轮转,狮王迷道,南北莫名。阴阳总舵虽为建筑,却可由巨型机关驱动,房屋变幻,道路改易。我昔日在狮王庄时就听说此一十六字,今日总算见识到了狮王庄的恐怖之处。其机括一旦打开,即使是千军万马也一样会被这奇门遁甲之术困在其中,首尾不得相望。朕没想到狮王庄中人虽然不直接发难,却发动了迷阵企图将我等困于此处。这不关相国的事,是我等太小瞧狮王庄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