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围杀（1 / 4）

昭元十四年，二月二十日。

这场春雨连着下了两日，天雨之下，金陵城里行人行色匆匆，若从高楼向下俯瞰，油纸伞三三两两，如湖中荷叶。

金陵城中江府，一位老者拉开一个古朴拳架，拳风流溢整个府邸，老者缓缓走桩，站定之后，蓄力良久，猛地一拳向着西北处递出，衣袖“啪嗒”一声闷响，随后出拳不止，连着打出一套断江拳。

那处旧太子府里，如有闷雷响动，天上一股凌冽罡风汇成拳状，一拳自天幕而下，青衫夫子翻动书页，坐在湖畔，书页里似有浩然气流溢，文气斐然，夫子轻轻挥手打散第一道拳罡，随后气息流转，一股湖水凝练成翻开书籍状，遥遥与其余拳罡对峙，接下这来自天幕其后几拳，书状湖水炸裂，几滴湖水溅在那位听课学子脚边。

青衫夫子摸了摸蒙学幼童，笑意温润，“锦官，还记得李伯伯前日在府上教你的诗句吗?背给先生听听。”

孙锦官点了点头，声音稚嫩，“回夫子的话，记得！”

“水澹澹兮生烟，云青青兮欲雨。”

青衫夫子摸了摸眼前幼子地头，眼中露出嘉许神色，“对喽，小锦官！”随即站起身来，轻抚湖畔栏杆，自言自语，“云青青欲雨呐。”

孙锦官看向湖畔时，已经没了青衫身影，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夫子什么时候走的?”

城中江府上空，云层之中缓缓走出那位上一刻还在旧太子府里的青衫夫子，对着云下那位朴素老者，沉声问道：江老儿，你不是自诩一生观书无数，自号“吃书虫”吗，那见圣人，你拜是不拜?

江姓老者仰首观望，神色凝重，拉开那个自己年少时扬名江湖的势大拳架，对着天幕怒喝，“孔贼，你不过一介前朝余孽，纵使苟且偷生成了圣人，也敢妄想改天换日?！”

青衫夫子也不恼，虚虚一按，江姓老者头上如遭千斤，在地上压出一个大坑，江府地上布满细纹，“我倒是觉得，这算是拨乱反正。”

江姓老者死死咬住牙口，顶住身上千斤威压，艰难递出一拳，“狗屁的拨乱反正，老孔贼这么多书读进狗肚子了?做这乱臣贼子！”

青衫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云下老者，开口打趣，“这么多人就你按捺不住性子，真以为一拳能打死我?当年什么情形，如今皇帝什么样子?自以为读了两本书，就懂了君臣道理了?你倒是愚忠，也算是配得上那满口之乎者也，我书读到狗肚子里了，那你这么些年，还是个憾山，你也练到狗肚子里了?猜猜看，我一拳能不能打死你?”

江姓老者双眼赤红，牙呲欲裂，死死瞪着云上青衫，却挥不出一拳，“孔贼！老文贼！你十四年前就该死了，可惜当时没能把你挫骨扬灰，老夫失算！”

青衫夫子不紧不慢的从背后取出一本《礼》，悠悠然在云上盘腿而坐，嘴里笑道，“多少人想听我授业解惑，还没这福气，听说你经常与小辈虚心请教学问，那就容我这圣人，教教你，何为礼?”

云上夫子书声琅琅，江府里老者面如死灰，身躯如冰雪消融，白骨裸露，嘴里咒骂不停，青衫如闻天籁，嘴角上扬。

折宋站在客房窗前，望向西北处，感受着那股温润气息，犹如见到那位孔姓先生，嘴里喃喃，“弟子能感受到，先生，你也在这金陵城中。”

余年看着远眺折宋，不免好笑，随口说道：我看你就是太思念孔先生了，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