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参军(2 / 5)
“你刚才还说不讲谦辞了,”刘玵笑笑,并不以为意,手里依然不停翻页,直至翻至某处忽地一停:“你我各尽本职,算不得辛苦……北店坊色目人葛嘉撒户出三丁,北店坊汉民杨元户出一丁,北店坊纪兴户出一丁,咦?我记得纪氏仅剩一丁,且年不满十三,为何会出现在这花名册中?”
安承闻言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探身去看花名册:“此户有何不同?”
“北店纪氏家祖为前朝浙西转运使纪洪叡,族内三代从军,如今仅剩一名不满十三岁的男丁,按理说不可能再应征入伍了。”
“官宦之家?那不知族中其余男子都在何处从军?”
北店坊纪氏一家五口除了老爷子——前朝浙西转运使纪洪叡活到六十高龄寿终正寝之外,家里还有四十岁的家主纪兴,其妻邹氏,以及纪襄纪康两个儿子。大元建国,纪兴携长子纪襄应征入伍,加入了元军。天下大势已定,纪兴同许多人一样选择顺应局势,不求达官显贵,至少能保一家无虞。但这样的好日子不长,去年六月赣州大围元军失利,纪兴身亡于赣州,同年十月,同在军中的长子纪襄也突然失去了消息。长子之事有大蹊跷,不光纪襄一人失联,事实上纪襄所在的整支部队都失去了消息。
如今天下越来越太平,出自建德的军队天天有返乡省亲的,可没有一个人知道纪襄所在的部队去哪了。短短两年之内五口变两口,全家只剩下一个遗孀和十三岁的幼子纪康,邹氏本就孱弱的身子接连遭受打击,一病不起,今年入春后病情加重,连着几日都出现了癔症,好在一日之中大部分时间都还是清醒的,只是身子太弱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转。
“府署内尚有许多纪洪叡旧日同僚门生,时常探望接济这一家人,我对此也是有所耳闻,每年也以私人名义准备些薄礼接济纪家。现在这小儿子突然要从军了,这倒是始料未及。”
安承接过花名册看了许久,默默点着头:“有意思,满门忠烈的族人作风性格多少有些相通之处,此子年纪虽小,怕也是个内心极有主意的人。不过鉴于是家中幼子,长子尚下落不明,这样的人还是尽早劝返归家才是。”
刘玵十分同意,随即招手唤来一名下属,简单吩咐了几句,下属便匆匆离开了。
两人继续通宵达旦工作,不知不觉已是次日凌晨,按安承的计划,新募得的一千余人应已于昨日全部到齐,今日开拔,由建德的兵车护送前往前线大营。他的建德之行也就结束了,现在正犹豫何时上山拜别老师,又担心谢翱又要打探朝廷军情,自己又不好意思不如实相告。
他这么想着,没有惊扰已经睡着的刘玵,默默拿了披风推门出来,门廊前的空地上摆着几口水缸,水中萍浮花败,刘玵精心栽培的荷花受了一夜大雨,已经不剩几株好的了。
“辛苦从长安楚国寺移植的荷花成了这副模样,不知刘玵醒来要心疼几许了?”安承面露惜色,今晨天亮之后大雨奇迹般的停了几个时辰,凌晨新烧的木柴烟火气混着湿沉的雨汽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像是黏在了嗓子里,他低低咳嗽几声,双手伸进水缸里舀了两把水洗下脸。刚刚走到炊营,远处就传来被咳嗽声惊醒的刘玵心痛之声。
安承微笑着继续前行,不多时远远看见一群人聚在一起,有老兵有新兵,新兵还穿着前几日来时的普通百姓衣服,几波人混杂在一起,似乎正为了什么事情彼此间争论不休。有士兵看见了安承,认出他是太守身边负责募兵的军官,便冲着他指了指,老兵反应快些,小跑过来将他围住。
安承眉头皱了皱:“宁安副尉和刺史呢?聚众喧哗,你们怕是要违反军纪。”
人群中一人踏出:“卑职便是下班值应,请将军恕罪。”
“你既为值应副尉,当把事情与我道来,说说吧。”
“遵命,昨日有一户因不符规定命其遣散,此人拒不从命,非要留在军中。方才我们几个当班的军官反复劝说,结果其他新兵有的听见了,有反悔从军者便闹着要离开,人群越聚越多,抗命不从者不在少数。后来情绪越来越激动,如果不是将军来了,此时怕是已经打起来了。卑职办事不利,这就驱散人群,让他们各司其职不许闹事。”
“你所说之人可是北店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