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引·下be(1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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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仪殿,灯火微明。
“挽挽,还在睡呢?是我啊。”
酣睡不久,我只是浅眠其中。八月了,身子越发重了,夜里怎么也睡不好。迷迷糊糊中,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正分不清梦与现实的时候,肚子里孩子踢了我一脚。那意识瞬间回到现实,我微微睁开双眼,果不其然朱时灏正对着我,躺在被子里。他的手轻轻地抚摸在我的鬓角,我有些舒适,嘴角的笑意更甚,越发不自觉地依靠在他怀里。
那久违的肌肤相触的感觉,令我窃喜而羞愧,终于回过神来,这是大宣昭景皇帝江贵嫔的紫仪殿,不是豫州,更不是他的内宫。
我撑着身子,试图从床榻上起来,微带怒意地说道:“青音!青音!”朱时灏却狠狠地扣住我的双手,贴在我的耳边说:“挽挽,你说,我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我没有搭理他,挣扎了一下,他自言自语道:“既然她一直住在紫仪殿,叫元仪好不好?”
“啊···”我被他扣着,更加不适,不自觉的叫出声。他像是紧张了,赶忙从我身边起来,理了理衣衫,“挽挽,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紫仪殿的灯火,幽明摇曳,他只顾着自己说话,却不知我一直在昏暗中瞧他。明明如此不伦。为何在他的嘴里,竟然好似一对情难以自的新婚夫妇般,蜜里调油的亲昵着。我无法接受这样拧巴的局面,又实在不肯放弃这讽刺他的好时机,开口道:“皇帝你这是在做什么?大宣如今内宫十二殿的宫妃都满足不了你了吗?竟然罔顾纲常对先皇的太妃有了好感?”
“大半年不见,你还是这样牙尖嘴利,哦~不,伶牙俐齿。”他见我回怼,知道我没事,眉间反而舒展了些。他转身坐在我身侧,沉沉地压着我的衣摆,丝毫不肯让步。
“是啊,大半年不见,皇帝你就会钻太妃的床榻了?长进不少啊。”我还是感觉刚刚没说够,接着气他。
他听到,喉咙里就听见他浅浅地哼了一下,说着就抬手抚摸我的秀发,说道:“挽挽,朕问了太医,你产期就是这几日。我不放心你···”
幽暗的床帏下,那个留在豫州筹谋兄长帝位十年的帝王,此刻竟神情忧郁地看着他兄长的妃妾。他不是一贯都谋划久远滴水不漏的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毫无挂碍的在我面前表现出他的脆弱?亦或,只是博取我同情的伪装?他可是曾经将我步步算计到先皇身边的帝王,他怎么会?我心头的思绪反复万千,最后话到嘴边,终于是一字未曾出口,只是别过身去。望着里侧床帏上挂着的梨花香包,香包底下坠着三根长流苏。这荷包还是当年我自己缝的,先帝在时,笑过我的针脚,回头就叫宫人加了一圈珠石玛瑙,坠上流苏以后,也看不出来原先的窘迫了。
他知我心情不好,于是干脆又贴在被子外面,胸膛靠在我的背上,近得连呼吸都听得见,他说:“挽挽,可是还在生我那晚的气?挽挽,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每天在沉金殿批阅奏章的时候,我多想过来看你,可是我···不能。挽挽···”他的声音很软,像极了那年梨花雨下,他拂过我的发间,告诉我,他希望我一直陪着他。可是,他没有。
那年的他,心里藏着多少辛秘?呆在先帝身侧六年,我不得不知道那些我本不该知道的旧事。比如我两岁那年的丢失,原就是权术拨弄的前朝,引发底下百姓流离失所,落草为寇而致的暴乱。他比温山江氏早两年寻到我,也不过就是为了后续的布局,在他和雁飞云的助力下,我成功接替姐姐的在内宫的作用,得到了江氏极大的支持。他助了自己,也助了我,我竟不知是恨还是爱。只在这金碧辉煌的紫仪殿,最华丽的床榻之上,最华贵的帝王身侧,双眸潸然泪下。
他似乎习惯了我的默不出声,下颌顶着我的乌发,忽然,抓住我因为孕后期而浮肿的手说道:“挽挽,这孩子折腾你了。”
我想了一会,收紧了眼泪,痴痴地望着那床慢。半响,我开口道:“朱时灏,你觉得她是公主吗?”
“挽挽,不管她是谁,你没事就行。别怪我了,好吗?”
他的手很细腻,像女人的手,那被精心养护出来的细嫩。他贴在我身侧的时候,都不再用朕来自称。我似乎是被触动了,“朱时灏,想不想吃我做的酱菜?就是当年我在豫州跟着学的八宝酱菜。”
八宝酱菜,也是姐姐最常拿来佐粥的小食。
闻言,朱时灏笑着,思绪远飘。缓缓从我身边起开,回到了桌边,端起茶盏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