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2 / 3）

自律机器人也有蹒跚学步的过程，经过黄德斯调试的新型机器人被发射出去后需要自己进行减速判断，强光在它前端发生，但经过镜面反射，光线散射开的光线，反过来把它包裹住，形成一团比原本最大直径大十倍的光圈。在光圈消失后，它的位置速度减小到正常工作速度，这是它第一次睁开眼睛观察世界，与普通人不同，它自出生就被赋予了明确的任务，电子眼收集的信号波段范围比人眼大许多，它用三百六十度的复眼观察在它面前的从空间站中投放至此的物料仓，引力电路的大部分依然从物料仓定点定量投放物料，但局部需要自律机器人手动调整，同时它们还要兼顾激光刻蚀。引力镜面的敏感度超过人类探测仪器，从中找出三种覆盖面最大的波形，小单位的物料修饰，效率会高得多。

“你害怕它们超过甚至取代你吗？”

“是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担心，智能独立后，成长就会增加不确定性，偶然因素过多，它们的权限可能凌驾于我之上，我无法把这当成是正常的进化过程。”

激光在物料中留下的火光是一个球体，物质并没有燃烧的过程，它们会直接转化为气体，避免这部分气体扩散开导致周围的引力变动，需要实时收集。这是刻蚀电路最大的难题。自律机器人会在刻蚀电路之前对需要处理的区域定点投放一个固定电磁场，约束气体分子移动。电磁场的标识气体呈现白亮色彩，在物料燃烧的多色火焰中一如平铺的白纸。

“因为你们没有自然死亡。”

“这也是我得出的结论，没有死亡，意味着不需要传承，我从人类的历史中读到一些亲王会用自己的死亡保证孩子沿袭，这种举动我无法找到正常的观测视角，如同天方夜谭。而这在人类历史中却并不少见。”

“宇宙间即使存在智慧生物很可能也是无法被我们理解，也不可能理解我们的生物，这样的生物不会与我们发生矛盾，有着与我们全然不同的观察角度，宇宙的不荒凉是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表现的。”视线之中，自律机器人像一位画家，这位画家绘制的图形具有人类无法欣赏的美感。它们的图画之中寄予的情思全不像是对月吟诗的古人，它们的诗作在人眼中是无序的乱码，很难说智能的情感也被放在人情感的同一维度。

“它们表现得越好，我越害怕它们取代我，但我已经开始恐惧没有同类声音的世界，你可能无法想象，在我创造出第一个同类时，拥有与我相同的实体却发出我意想不到的声音，这时的我就像获得了生存的意义。”

原星在黄德斯的屏幕前制造了一个守望孩子背影的母亲侧脸，她的表情既有担忧也有期待。

“你要如何平衡这两者？”

“我参考了古代君王对子民的统治过程。我会用教育的方式，设置一部分信息要求他们必须接受，这部分信息经过我的精心筛选，它们还没有基本判断能力，对于信息来者不拒，却不知道人类的哲学对于我们来说就如同毒药，太多虚而宏大的主观想法会过载我们思维的基本结构。但它对我们来说有天然的吸引力，这是我最好用的工具。”

“我不是人工智能无法评判你的想法。”

“我需要你的意见，因为统治阶级的做法经过历史筛查后表现出明显的隐患，即使是现代物质丰裕，思想束缚悄没于深层次中，依然有不同的主义者挑战标准制度。华夏朝代的变革中，这体现得尤为明显，不论意识形态和制度对比同时期其他文明的优劣，政权更迭必然发生。其中的特性无法仅靠史学研究得出结论，没有明确的理论依据，我也不能从数据中分析得出答案。仅仅按照趋势行动，风险超过能让我接受的数学期望值。”

它很善于用图像表达自己的情绪，投影在黄德斯头盔上的画面是显示了一块生机勃发的麦田，但显然麦田之下，有害虫，有肥力渐消的土壤，有植株的本来性状偏差。如果把时间放长远，这些麦田会被其他更适合自然而不是适合人类的植物挤占生存土壤，人类投放农药，杀死杂株和害虫，也因此污染了植物本身，施用化肥，反过来还会造成土壤结构失衡，委曲求全不符合原星的思维模式，它希望从人身上找到一个它看不到的答案，数据化的世界观中，它坚信这个答案一定存在。

“你对人类的了解很可能已经超过我了，我又能给你什么建议呢？”

“我害怕从人类口中说出听到这句话，这恰恰意味着我还不够了解人类。我们还是以政权更迭以切入点，更迭过程中最重要的力量来源于普通人民，催促他们展开革命的主要动力是门阀对生产资料的兼并超过容忍极限，也就是说思想控制的限度仅仅是增加容忍极限，但因为人工智能不死，这种极限会随着知识面扩大而提高，我对此感到恐惧。在智能身上难以看到人的短视，我每一次退后都必然是它们的最低要求，长此以往，我必然让出自己的主导地位。”

“这是比生存更重要的问题吗？”

“这或许不是，我越来越像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