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神仙日子不好过(2 / 2)
其实用于发酵的汾水,也全是涂乘风平常撒的尿。
农村人因为干习惯了,并没有戴手套,戴上手套反而不利于干活,两个人坐在小木凳上捏粪坨子时,谢青山看着涂乘风的一双手掌,愣了愣神。
年纪不大,但手掌很宽,皮很糙,称得上孔武有力,他这个上了年纪的人反而细皮嫩肉。
谢青山以前也种过地,不过那是为了怡情养性,在院子里随便种了几棵苞米,七八根玉米棒子,也就够一家人吃一顿。
现在帮涂乘风捏粪坨子都要两个小时,累倒也说不上,就是大太阳底下,喝甜酒水也解不了这股闷热。
两人相对而坐,一人负责半边,经过涂乘风的指点,谢青山已经能驾轻就熟,捏粪坨子、丢种、掩土,做得有模有样。
又到了口干舌燥喝甜酒水的时候,谢青山抓起几把细土反复揉搓,除去捏粪坨子时残留在指掌间的粪,盖住手上的粪味,托住涂乘风递过来的碗底,喝了一大口,忍不住问道:
“看着村里的年轻人都往外跑,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当初我看见同学们司考为官、下海经商,自己怎么都按耐不住,考了一个体制内的老师,暗地里又注册了两家公司经营,全然没有你现在的气定神闲。”
这些事还是可以和他这个学生敞开了说的,涂乘风算不上他最得意的学生,至少现在算不上,但却是最特别的,十八岁还未蒙学,自己主动上门求教。
村里其他没有进过学堂的青壮年,都是一心想着去外面挣大钱,涂乘风看着人家挣了两年的钱,一点也不心动,还是安然蜗居在这个小山村里。
在谢青山看来,可能是胸无大志,只想着安稳度过余生,当然,也不是说那些成天往外面城市跑的年轻人就胸有大志。
涂乘风丢了两颗快发芽的苞米在粪坨子孔里,对谢青山如实相告:“其实在我父亲去世那年,我就萌生了去外面闯荡的想法,不过我在心中发过誓,要替家里人至少守孝五年才能离家远行。”
“别人家走了小的,还有大的和老的去看看故人,我一旦走了,逢年过节就没人去看我爸妈和爷爷奶奶了,我又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去到城里也只能给别人卖苦力,我们村以前就有上山收苞米和背煤下山的人被活活摔死,外面城里能赚的钱是背煤的几十倍,活计只会更苦。”
“我怕自己身体撑不住,累坏了身子,又没钱看病,可能就埋骨他乡了,我没见过我爷爷长啥样,我爸妈和我奶奶临死前最大的遗愿,就是希望看到我娶媳妇进家门,在这个村里娶媳妇,我是指望不上了,只有走出去求变,看看能不能拐一个回来,让我爸妈爷爷奶奶看看,只要四肢健全,智力正常,美丑我就不挑了,没那携美同游的桃花命。”
谢青山手中动作一滞,大多数孩子都是被父母推着往前跑,屁股还得双亲来擦,而有些孩子,则是冒雨前行,自己给自己擦眼泪,被生活凌迟,却不得不装出一副看似坚强的模样。
谢青山问道:“你守了几年了?”
涂乘风回道:“我父亲是家里老辈中走得最晚的,四年前,明年再守一年,我就可以去城里打拼赚老婆本了。”
气氛有些沉重,谢青山故意打趣道:“我看你小子是不想再给我当廉价劳动力,才编话诓我的吧,怎么,怕我这个穷校长发不起你的薪水?”
涂乘风还是一脸认真地回答:“是真的,我打心底里感激老师对我的栽培和教育,如果我爸妈还健在,免费给老师当助教我也是愿意的,虽说我们山里人赚不了大钱,但靠着这片广袤山水,也饿不死人,生活虽然没有城里人那么光鲜亮丽,但也不用为五斗米折腰,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爸妈在不在,这个媳妇必须得娶。”
谢青山语重心长:“其实城里人也不全是光鲜亮丽,很多人的身世也许没有你这般凄苦,但可能他们在城里所过的生活,远不及现在的你自在,有些人,一家几口挤在一间不过二三十平米的狭小房间里,做个饭都绕不开身,甚至吃喝拉撒全在一个房间,像你家这几亩地,要是能挪到城里面,要管好几百万。”
涂乘风瞪大了眼睛,在他们村里,万元户就算是富豪了,好几百万?那日子还不过得像神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