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裁决之语（1 / 3）

羊石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原本站立的壮汉已不再挺立，手中的狙枪歪斜欲落。壮汉倒下了，他的枪也落下了，此时，一人一枪依偎在各自的身旁，彼此见证着曾经的誓言：一人一枪，相携便是永远；一枪一人，相伴便是永生；人不舍，枪不离，生死相依挚友情。

壮汉走了，是如此的静寂。

没有什么血光四溅，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在羊石的目光下，又接连的倒落下两三人，可是羊石并未见到裁决有着什么太大的举动，只见他微低着头，正看着自己的指甲，似乎发现了一些灰尘，只是简单地轻弹，指尖的灰尘就一个个落下，而那落下的灰尘就如每一个人的生命，即将消去。尘还在空中飘，生却已落幕，人一个个地倒下，落入自己生前紧守的坟墓，一个表演者的落幕，其坟不大，四米见方。

演出很是成功，各方对此却是不一。

蟒蛇早已闭上了双眼，陷入假寐，似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与它毫无关系。现场的对峙，裁决的动作，生命的消逝，巨蟒都毫无波澜，因为它早已对这些司空见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一点新鲜都不可能发生，一点惊奇都不可能出现。

可是，现场的观众见到这样的情景，却是一阵欢呼，一阵沸腾，仿佛比自己久劳后的假期还要值得庆祝，也比自己久梦女神的陪伴还要值得兴奋。他们高兴，他们快慰，他们激动莫明，甚至有的人都吹起了手中的唢呐，那一声声刺耳的声音，直让羊石震惊的神情收敛回来。

此时羊石的表情冷漠，不发一言，似乎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围观者，可是他那隐藏在袖口的拳头，却是紧握地生疼。

羊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自己牙根咬紧的快崩碎，他不再去看那些人，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身前那紧小的一圈儿。

你说羊石他恐惧吗？他认为自己是有的。你说羊石他冷血吗？他认为自己现在也是有的。可羊石更想说，他现在有着一种强压的震撼，虽然他经历过自己亲人的死亡，可是他从未感觉到一个人的生命能够这么轻微，能够消逝的这么无声，没有悲伤，没有痛哭，更没有着惋恨痛惜。虽然这些人都可说是罪有应得，可是羊石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其实都是一样的。

羊石想到了，他只有十八岁，他还只是十八岁，而在他之前的人生中，他从没考虑过自己的死，认为死亡离得自己或许仍是一件很遥远的事，他想不到自己的死，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死，可是现在死亡已经清清楚楚的摆在了他的面前，由不得他不去面对，由不得他不去正视，他不知道死到底是什么？

羊石是知道“死”这个字的，可他却不知道这个字究竟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他听过，他读过，他也写过，却是根本就不明白，不了解，也从未向自己身上研究过。可在这一刻，羊石想到了他的母亲，他的妹妹，或许死亡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一种隔别，一种永远的隔别，一种永远不见的隔别，除此之外，死对羊石还意味着什么？羊石想不到了。

现场的落地声终于停息，虽然观众们很是吵闹，可是羊石耳中听得却尤为醒目，每一声落地都彷佛落在了羊石的心中，声音沉重，羊石的心也沉重，他无法不去关注，也没有办法选择拒绝，这样沉重的声音，就直接来到了他的脚下，响在了他的心上。

虽然没有几声，可是每一声都让羊石无法忘怀。

羊石抬起头看了看广场上的人，这时的气氛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紧张，充满了一种有些轻松的氛围，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无力妥协，他们不再团结，他们嬉笑戏谑，他们也不再攻击，更是不会为倒下的人有着悲伤。

羊石也终于回过味来，他知道，也真正的意识到这群人是怎样的一群人，那些逝去的生命在他们眼中可能与裁决者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说不定他们内心还有着庆幸，庆幸自己慢了一步，庆幸那些已死的人是个蠢货。

羊石内心坚定着，不用怀疑，不用否定，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不然他们怎么会无视其他人的存在，犯下罪行。因而，羊石之前还打着去与他们同心结队，可是现在羊石的心中，已经与他们彻底的分道扬镳，羊石不会选择再去相信他们，也不会再去同情他们，更不会去认同他们，因为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否定着被他们伤害的人，无论是已逝之人的价值还是存活之人的坚持。

羊石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不会立即死亡，可是他现在却对裁决者的动作充满着很大的认同。羊石认为，自己可能无法避免死亡，可是自己却能充当一个裁决罪犯的见证，或许这样也能勉强安慰自己的死亡，不让自己太过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