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孩子之童养婿26(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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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最先建了灰然冲当时最为时髦的窑砖房子,但舅舅的房子里面,仍然像灰然冲所有的农家一样,是坑坑洼洼的泥巴地面。
水泥地面,意味着那是公家的房子。
春夏之际,水泥地面也像泥巴地面一样潮湿冒汗,赤脚踩在房间地面上,溜来溜去,脚心痒痒的冒汗。滑滑的冰冰凉的赤脚的触感,两种地面并无差别。但从视觉上、奢侈程度上,以及家具摆放的平整度看来,水泥地面确实是更为优越的。
为公家所有的,不只是水泥地面这样一些更为花钱的事物,还有一些更为奇异也更为优越的事物,如黑白电视机。
那时候,黑白电视机不仅仅是作为奢侈品,也是作为单位公物这么一种概念而存在的。一开始,作为家用的黑白电视机,几乎是一种不敢想象的事情。电视机不是乡村私人家庭能够消费得起的奢侈品。
乡中学的黑白电视机,居然有着一个木质的机盒,其里面的部分,与木质机盒紧密构成为一体。这应该是最为老式的电视机了。
或许,正因为它有着这么一个木质的机盒,我老是梦见,乡中学广场的梧桐树上,长出了一个个新的梧桐树果实:一部部黑白电视机。一开始,大家还因其贵重而视之为单位公物,一个个爬到树上去看电视,但后来,家家户户都先后摘取了一个这样的梧桐树果实。当然,爸爸也摘取了一个。
那个时候,富翁被美其名曰万元户,似乎只是遥远的传说,像是神话一样,是属于极远方的一种陌生概念。在当地,所有的家庭都差不多,几乎没有贫富之分。贫富差别的现实,尚未形成。贫富差别的意识,更是尚未形成。
后来的一天,忽然,老趟子家有了一部电视机。从那天开始,伙伴们都在老趟子自豪的邀请下,去往他家看电视。那时候的电视广告,可不比现在的少。播放广告的时间,几乎比正式节目还长。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就无奈的躺在老趟子他爸爸摊开在地的席子上等。有好几回,金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弄的我们后来都回家去了,他还睡在那里。而老趟子的爸爸,一次又一次的,只好抱着睡着的金根,把他送回家。
再后来,张家也有了一部电视机。我们老在她家看西游记,但麻烦在于,她家住那半边的木楼,房间的木板地面,被擦洗的干干净净。每次去她家,都要脱鞋,而我却老是打着赤脚,赤脚本身是脏的。我总是自称赤脚为皮鞋,可别的小孩很简单的将鞋子脱掉,而我却无法将皮鞋脱掉。
再后来,邓家也有了一部电视机。他们家距离我家很近。我常常晚上到他家看电视。那时正值房门口排水沟修挖,工人们全部揭开了水沟的水泥板。有一天晚上,我上他们家看电视,竟掉到门口敞开的深沟里。摔的我脑袋发晕,屁股也很痛,浑身被臭水浸湿,跟水沟一样,又脏又臭。本来忍着,不想声张,怕伙伴们知道后要笑话我。可是我伸出手都够不到滑腻而脏污的沟边,怎么也没有可能爬上来。一时还真感觉憋屈到了极点,就放声哇哇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在水沟里面趟来趟去。爸爸妈妈闻声赶出来,打着手电筒,像找溜进水沟里的大黄鳝一样,找到了我。
看到从水沟里面被拔出来以后的我,浑身又脏又臭的冤屈状,爸爸妈妈也觉得我确实够委屈的。
没多久,家里就买了部电视机,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从此,我就再不用去别人家了。
我们家的电视机,是跟金根家的电视机同时买的。选购电视机的任务,交给了长期作为电器修理工的金根爸爸这一专业人士。买来电视机的那天,家里就像是接亲一样的喜庆喧闹!
早早的获知了电视机即将来到的消息,爸爸、妈妈、哥哥和我,还有我们邀请来的许多小伙伴,一大群人,坐在床边、凳子上、地上等候。
很幸运的,那天刚好没有停电,而电视节目,从没人喜欢的戏曲节目,到同样没人喜欢的足球比赛,却从中午一直放到下半夜12点。尽管我们都还不大会调试收看节目,也只有那么一个台,而且带着荧屏上的麻麻点点和喇叭中发出的明显的噪音。但所有人却看得津津有味,舍不得离开。吃饭的时候,也要端个饭碗,多夹了菜,坐在电视机前面,边看边吃。
那部电视机花掉了家里一年多的收入,从此成为家中最为贵重的一件物品。其市场价值超越了其他家具的总和。
爸爸妈妈离婚那会,家里的家具全部被破坏了,只有那部电视机,完好无损的幸存下来。
爸爸妈妈要离婚了!当这一消息,传播到我这里的时候,似乎已经无人不知了!
信息传播的方式,是从将要离婚的大人,到别的大人,再从别的大人,到偷听到消息的小孩,然后才传播到将要离婚的大人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