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阴阳村变了（1 / 1）

进入2世纪9年代，中道村就换成了阴阳村，正式在村里挂上牌坊。

阴阳村的人口只减不增，家家户户的年轻人不多，老年人该走的也到了离开的年龄，小一辈的还没有接上茬。好在家家开始多生孩子，于是少的23个，多的78个，还有1多个的，女人差不多一辈子都在生孩子中度过的。田地包产到户后，村民们都抢着干，比着干，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能干，谁也不示弱，谁也不想被比下去，比着比着，各家各户的条件就好转了起来。粮食有存的了，牲口也有成群的了，豆子有成袋装的了，慢慢地温饱问题解决了。吃上了白面，馒头，喝上了稀饭，肉都是有的吃了，自己圈里养的有，孩子也有书读的了，阴阳村在一片战乱废墟中又重生了，活下来的又有了好好活下来的希望，村子到处洋溢着一片阳光和欢乐。这索家，记家，余家，满家，依家的老一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生活，每顿饭吃的饱饱的，喝的足足的，又能睡的香。家家户户处得又和谐，相处是比较着努力却没有心中的恨意成灾。偶尔也会在背后唠叨几句，不过几天后又忘了这事，是不舍得影响关系的。要是谁家的鸡吃了别家的青菜，谁家的也就冲鸡骂几句，别家的也冲着自己的鸡回几句，到头来尽是鸡受尽了委屈，不过呢自作自受，有时候这鸡也是活该的，自己种的因自己承担果报的。吃青菜的又不是别家的人，是那个鸡。鸡后来受了报应，两家的关系是不影响着的。心里也不额外装些恶意的。又依家祖传上也养过牛，要是放牛的人不注意，牛就跑到田间把人家的麦子吃了，有时候吃了一大片，半亩田都吃光了。依家的人心里不踏实，悔恨着又打牛又骂自己，又忙着给人家赔不是，送去半斗麦子，半亩田的收成少说也有千把斤的，这半斗的赔偿是差得远了。依家翻了麦缸朝底全赔了，家里是到底了，这人家见着又赔礼又还了麦子的，心意是诚心的，就不必要非得半斤八两的对整齐，人家的心也是泥土做的，慈的很，即不骂又不犯脾气的，这事就搁下了。人家两家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浓了。事有时候将事往环的方向推，也将事往好的方向推，人家都是善良的。

夫妻吵吵闹闹也是正常的。

邻居之间发生着些矛盾也是正常的。

亲人之间有些过节也是正常的。

朋友之间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的。

好像所有的发生都是应该的，必然的，正常的，这就是过日子。生活就是这样，人们缺少思考，把所有的发生都当成理所当然的。

到了索不尽这一代，阴阳村的贫富差距拉开了，有点脑子的，手艺的，木匠，漆匠，工匠就可以赚到钱了。比种粮食赚的多。第一批手艺人有赚到钱的，满天星他爹是村里面第一个屠户每天至少可以赚3元，也是村里面最会赚钱的。赚到一些钱的就送自己的孩子上初中，高中。孩子有了文化，有了工作，差距就更多了。村里的贫困户多半是家里劳动力太少，瘫瘫哑哑的，带病的。记家的家族里就有一个，家里有5个儿子，一个是半呆子的正常人还算能干些活，做些事情，只是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又不是结巴，只是很慢，慢的让人着急，时间久了没有人搭理他，另外四个儿子，一个是哑巴，一个是精神病，一个是傻子，一个是腿有残疾。五个儿子个个都能吃能喝能睡。全家人的活都落在了父母身上。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一头老黄牛，一到耕地犁田的时候，就靠这老黄牛补贴家用，买盐买油买肥皂都要钱，日子过的很寒酸，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时候有些肉吃。家里该有的都要省着花省着用，不敢生病，病了要自然好，好不了的就只能顺其自然。

村里得病的也多了起来，可又都不敢生病，生病了也不敢往医院跑，喝几碗汤，吃点肉，睡几天觉就自然好了。没日没夜的干，也还有一贫如洗的。靠天吃饭简单，但也很难，人们开始抱怨老天爷不公平，生而为人，凭什么一样做，人家有酒有肉，自己越来越穷，有些人心中升起了恨意。

靠工匠起家的互相之间也开始发生小矛盾。手艺好的多讨主人喜欢，给的工钱也多一些。连喝茶吃饭待遇都区别对待，多些好茶叶，多些肉的，还多些好脸色。要是手艺差的主人脸上就没有了笑容，有时候眼睛里长满了刺，看起来扎人。这一来二去的，工匠之间就产生了别扭，闹些纠纷。那些差一点的，连工钱都要拖几天，扣上半天工钱。这些家庭里，哪个家不少有23个孩子正读着书的，正要顿顿几碗白米饭下肚的，家里等着钱买洗衣服买酱油买点肉下锅的都过得紧巴巴的。工匠之间就开始吵起来，你说我拖了你的工钱，我说你自己手艺差没本事；你说我爱出风头，我说你我哥的就有这本事怎么了。吵的厉害的时候还打架，打坏了腿，伤到了腰，最后去到医院各自付各自的钱，刚赚的工钱就没有了。工匠圈就开始形成了恶性循环。你瞅着我不顺眼，我瞅着你不舒服，人们将仇恨都埋藏在心里，埋的很深，受着这儿那儿的影响，人人心中都揣着一个小算盘，都有一本账。索权贵是个相当小气的人，索珍贵太虚荣爱面子，记小仇心中狭窄，脾气太坏，记红红不老实浑身妖气，依华子长了一张王八嘴，讲话高一句低一句，连谁都不认识了人人心中都分好了类，贴上了标签，好的坏的，高的低的，美的丑的，恶的善的在他们心中深深地刻上了一种自我的模型，将每个人按自己主观判断放进了固定的框框里，根据不同的框框，不同的人，不同的标签，比谁更狡猾，比谁更心狠，谁更会耍心机，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毒辣，就像人性弱点比赛，看谁更张狂，更大胆，更霸道，更有钱，一个跟着一个学。

这歪风邪气像秋天的雾霾，灰压压地盖在阴阳村的上空。任凭太阳立起来，大雨落下来，大风吹过来，这股气就像凝固在半空，笼罩着整个村庄。人们的呼吸变得急促，楼房多起来，马路上飞奔着汽车，摩托车来回穿梭，叫卖声沿路吆喝着。这凝固的氧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土腥味，铜钱味。阴阳村的和平已经是久远以前的事情了。人们怀念那个家家户户贫穷的幸福日子。他们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也不喜欢现在的别人，你觉得我变了，我觉得你才真正的变了。我不相信你，你也不相信我。人们之间拉开了无形的距离，产生了防备，平日里大门总关着。说话，话里藏话，想说的都在背后说悄悄话，喜欢议论纷纷。人们总无力改变这一切，但是日日重复着。钱多的人赚钱越来越少，钱少的反正也赚不到钱破罐子破摔。年轻的跑出去打工又回来的；种地的开始种烟，种黄姜，种药材；工匠开始拿钱进工厂；有关系的砸钱进单位。只要有钱没有办不成的事。人们最愁的就是怎么弄到更多钱，盖楼房，当工人的想去单位当公务员。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有没有文化，有没有一颗德行，好像钱可以运作一切，有钱能使鬼推磨。良心，善良，谈这些都过时了，听起来让人笑话，谁钱多谁在村里就是爷。

欲望之火熊熊燃烧，无法抑制。村民们变了，人们的心开始变了。索不尽变了，满天星变了，记姐变了，孙大春变了，余乐乐变了，连依二也变了。年轻一代也变了，连记书记也变了。人们都觉得记书记变了，但从来不敢当面说，人们在背后议论，说他没有以前正直了。唯有觉不受，人们不议论，人们认为他神叨叨，不懂这个时代，不懂世界，更不懂变化，人们也不知道他变了还是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