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牛志强(2 / 2)
那时的年轻人,上大学是最好的选择,那时的大学生叫“无冕之王”;虽不能说是万里挑一起码也是千里挑一几千里挑一,考上大学不仅父母脸上有光,而且直接踏进知识分子行列。家里有些门路的而且在单位又管点事的,让子女们参军也是不错的选择,一是锻炼人,二是将来转业了能分配工作,或是公安或是政府机关,妥妥地挣不受累的钱;没权又没势的,也只能磨父母早早退休自己接班了。
恰巧,正赶上舅妈退休又没有子女顶替,于是我便顶替进了工艺美术厂上班,时间是8年。
进厂,在维修车间先干牛头刨床后又开龙门刨,学徒工;也算是正式步入了社会。
每月二十小几元,虽然不多,但毕竟挣钱了,父母挺自豪。
师傅是比我大十岁未出阁的老姑娘,对我相当好,像个大姐姐。
师傅的老爸我应该叫师爷,是厂里的生产调度,写得一笔好字刻的一手好印,就是脾气挺宁不爱说话。师爷能在一幅扇面上写一部《金刚经》,518个字,而且是笔笔精到;起笔落笔,回锋收笔,一丝不乱,美轮美奂。我就曾见到过他用四种书体:欧、颜、曹全和瘦金书写的四张扇面;当然这是工艺品展览会的获奖作品,我是在厂荣誉室看到的影印件。
同时,获奖的还有在直径55毫米的和田碧玉“老菠菜绿”全镂空雕刻的香囊。香囊正面雕刻的是蝙蝠环绕梅花翩翩起舞,线条流畅,栩栩如生,寓意“福在眼前”;背面是全镂空的福纹,规矩中不乏灵透。令人惊叹的是,虽然香囊整体厚度仅8毫米,但却将中间完全掏空,以实现放香料的功能,两边壁厚仅1毫米,即增加了难度的同时,也提升了整件玉器的品质。
如今,师爷已经写不了刻不了了,都是因为以前带徒弟时要求太严格种下的祸根,右臂被徒弟打伤大筋落成了终身残疾;虽然失去动手能力,但脑子好使啊眼力又准,退休后又被返聘回厂,可以说是工艺美术厂的技术大佬。
我爱画画喜欢写字,虽然有祖传的三本画谱,但苦于没有好师傅当面传授,于是没事便拎着两瓶酒往师傅家跑,蹭茶蹭饭学画画学写字。
在师傅面前我曾不止几次说过想正式拜师爷为师,但都被师傅一句“那我不与我爸爸爷儿俩成一辈了吗”给怼了回去。
但我明白,师爷解不开当年徒弟打残自己这个结,寒心了
师爷曾发誓:“日后绝不再带徒弟。”
二年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这期间,我在师爷的教授下楷书学的是欧阳询九成宫,汉隶学的是曹全和张迁,工笔画学的是黄筌的院体和恽南田的没骨,山水学的是王希孟的青绿和沈周的吴派山水。
记得,当年师爷曾送我几本老字帖和几块老墨,有胡开文的《西湖四十五景墨》、《御题西湖十景诗彩墨》和康熙乙丑年内务府监制《御墨》。
虽然我的本职是干机械维修的,不是绘画科班出身,加之学艺时间短;但与同龄进厂的专业的花画同事相比,咱敢说比他们强上一筹,不客气地讲属于佼佼者。当年也有几幅作品出口,赚的是外汇。据说厂长好几次要调我去花画车间,也曾大力撮合我拜师爷为师,但都被我师傅师爷拒绝了。现在返回头再看看当初的画作,无论是勾线还是用色不过平平耳,小学生级的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