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水至清则无鱼（1 / 2）
眼看着审问陷入了僵局，一直没有开口的岩井忽然冲着铃木问道：“治平君为帝国工作将近有十年了吧？”
铃木一愣，随即点着头道：“差不多是吧。”
“那也算是资深的帝国情报人员了。”岩井点点头：“来上海多少年了？”
“之前一直是在南京，淞沪会战之后常驻上海的。”铃木回答道，只是心里却不明白岩井为什么会问这些不相干的事。
“唔，那也不算是初来乍到，”岩井说完环顾了一下左右，又道：“三井是帝国最有名的财阀吧？我记得大本营曾经颁发过一本指引，上面列出的是帝国在支那的一些最重要的利益，要求驻支那的各单位善加保护，上面就有三井的名字，兴亚院也收到过吧？”
“是的，是的，收到过，收到过。”铃木忙不迭地点头，到这个时候他模糊地有些明白岩井问话的用意了。
“治平君作为帝国的资深情报人员，率人在三井仓库枪击帝国的重要人员，给出的理由是追踪重庆政府的特务人员，你相信吗？反正我是不信。”岩井悠悠地问道。
“我真的是不知道啊！”没等铃木说话张治平抢先叫了起来，这次他是真的急了。
当岩井开始问铃木问题而不是他的时候他就预感到不妙，今天的情况并不是只要陈述合情合理，逻辑上没有破绽就可以过关的，关键的是他必须说服在场的人，尤其是岩井、铃木和影佐这三个人相信他，如果他们不相信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丝毫的作用，而这些人当中岩井态度难测，影佐不可能向着自己，最有可能帮自己的是铃木，毕竟自己是他的手下，而且这些年通过情报交易也帮他挣了不少钱，如果自己出事的话拔出萝卜带出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铃木还是指望得上的，并且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兴亚院的人，如果没有铃木点头李士群和影佐就动不了自己，这就是为什么张治平坚持要把日本人叫来才开口，可是现在岩井不跟自己说话反而问铃木，而且问的话摆明了是想把自己往死里整，由于岩井是铃木的上级，就算铃木想袒护自己恐怕也是有心无力，这个岩井果然厉害，一出手就掐住了自己的命脉。
“哦……，真的不知道吗？”岩井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治平道。
“是不知道，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又起着雾，能见度不是很好，我又光顾着盯着前面的车，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如果我当时看到三井仓库的牌子我肯定会终止行动的，……我说得是真的。”张治平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辩解道，只是连他也觉得有些中气不足，面对岩井这只老狐狸，他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自信。
“嗯……，‘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又起着雾，能见度不是很好，’治平君的记性不错嘛，隔了这么久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天气。”岩井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能不能再回忆一下那天晚上的其他情况？”
岩井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张治平知道眼前这关不好过，稍有不慎就会被这只老狐狸抓住把柄，所以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引谍行动的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高黎的办公室外面盯着，因为我相信如果引谍行动失败的话凶手，……也就是柳生君还是会回来找高黎的，果然大约九点多的时候有一辆车停在了联络处的外面，过了一会儿高黎和保镖上了车，开了没多久车子在一条弄堂里停了一小会，然后又驶了出来，我们远远地跟着一直跟到一座仓库一样的房子前，车子上先下来一个人，和原来仓库的看守一起在门前看守，随后柳生从车上下来，肩上还扛着一个人进了仓库，我们判断那个人就是高黎，就由我假装问路吸引门口守卫的注意，其他人绕后把守卫打晕，随后留了几个人在外面警戒，其他人就悄悄进了仓库，可没想到刚进仓库就被柳生君发现了，仓促间墨兰开了一枪，打中了柳生君的肩膀，跟着柳生君打灭了电灯，从窗户逃了出去，守在外面的人胡乱开了一枪，非但没有打中，反而被柳生君打晕了，我们见柳生君跑了，又担心枪声把巡逻队引过来，所以就分头撤离，我把高黎送回家后也回家了。”张治平一口气把那天晚上的事说完，这次他几乎是实话实说了，面对岩井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你说的‘我们’里面都包括些什么人？”岩井听他说完后问道。
“是墨兰和她的人。”张治平如实答道：“里面我只认识墨兰，其他的都没见过。”
“墨兰是共产党吗？”岩井又问道。
张治平迟疑了一下，道：“要说没有怀疑过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样庞大而严密的地下组织掰着手指头也数得过来，但是从工作角度来的说我又不愿意去深究他们到底是谁，无论他们是重庆还是延安，华盛顿还是莫斯科，只要他们能够提供给我有价值的情报就可以，不去打探你的交易对手也是情报圈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中国有一句老话叫‘水至清则无鱼’，如果你事事都弄得太清爽就没人跟你打交道了。”
“水至清则无鱼，这话有意思……。”岩井重复了一遍，咀嚼着话中的意味，过了一会儿才似乎回过神来，对着张治平又道：“刚才治平君提到柳生走后你就送高黎回家了，可是按照高黎对汪精卫的说法他是趁乱自己逃出来的，这和你的说法出入很大，你说我应该相信谁？”
张治平一愣，随即明白高黎这样说也是为了能够尽量不牵累他和墨兰，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他露出一脸的苦笑，道：“我觉得高黎这样说恐怕也是事出有因。”
“哦？说说看。”岩井道。
“我相信一开始高黎的确是以为对方是重庆派来对他实行制裁的人，可是在三井仓库和柳生接触后得知对方是日本人，还是个地位很高的日本人，而且这个日本人还因为他的缘故被打伤了，这对于正在和帝国谈判的汪精卫来说是很难交代得过去，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不知道我这样说将军相不相信。”张治平说完，看了看岩井，又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