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虾子梁浮尸（2 / 2）

“你说呢？”梅老头反问，却并没有要听回答的意思。而是兀自转头看向江面，冲讶然看他的黄余庆摆摆手，示意他自行离开。

……

离此处十三公里外的上游，江水环抱绿意葱茏的半岛丘陵，名为花溪的小河潺潺汇入江流，沿岸石阶曲折而上——石阶尽头，是一处青瓦灰墙的古镇，名为西流镇。镇子最西侧的一座老宅里，一位黑袍老妇正盘膝而坐，单手掐诀……在她面前，是三个刻满奇怪图案的圆形石缸。三个石缸内，分别盛满雨水、井水、河水。

此刻，屋内静寂无声，门窗紧闭。然而三缸水的水面上，却皆泛着涟漪。涟漪之下，是只有老妇的眼睛才能看见的三幅场景。分别是：虾子梁满地虫尸和枯坐岸边等待她前往的梅老头；须发皆白的白象伯耗尽毕生法力，将大江内最后一条血脉纯正的上古白鲟鱼化为人形；满天火光与烟尘中，一位年青女子痛悔、绝望的双眼。

老妇姓姜，人们都叫她姜婆婆，几乎没人知道她的名字。此刻，姜婆婆盯着第三缸水内的画面，眉头紧锁。

雨水问阳界事，井水问神鬼事，河水问天命大事。所谓观水，能观过去，观现在，不能观未来。而这第三幅画面，她却无论如何也掐算不出发生在何时、何地、何人身上。

老妇抬头看向隔壁屋子的方向。那里，躺着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女孩儿。那是白象神最后的血脉。第三幅画面中的女子像极了她。老妇可以想象，小女孩长大以后，就是那个样子。然而，女孩还没有长大。她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脸庞精致稚嫩。她是自古以来唯一的一条，尚未成年便强行化回人形的白鲟鱼。她注定，是一个没有神力白象。

姜婆婆垂下头，素手往三缸水的水面上一抚，决定重新再看一次。

水面波动渐停，继而再度泛起涟漪。

……

数万万年以前，这片山川、江湾俱是汪洋。后来，大地震荡，山海分隔，上古真神纷纷陨落，唯白象神化白鲟鱼身镇守此地，至今已万万年。

白鲟鱼鱼身巨大、吻延如剑、颌生尖齿，通体白色，日夜巡游于江海，八岁以后成年。成年白鲟鱼能经过据说极为凶险的成人仪式，方可化回人形。化回人形且得神力传承者则为白象。

白象自古以守护江域生灵为使命。巅峰时期，其后人曾有三十多个家族分支。而随着人类掌握科技之力，江域环境日趋复杂，能活到成年的白鲟鱼越来越少。如今，镇守大江流域已四百余年的白象名叫江伯，人们称呼他为白象伯。而他的后人，也在近几十年的各种“意外”中，几乎消失殆尽。

昨日，便是白象伯传音给姜婆婆，说“大江断流已成事实，白象陨落再所难免”，请她务必今日未时到石林阵接走他唯一存世的小孙女，并护她长大。

申时刚至，姜婆婆如约接回了因无法承受巨大灵力灌注而昏迷的女孩，却在刚安顿好她后，得知虾子梁浮尸一事。为了妥善处理江上浮尸，水上派出所一般都会叫上西流镇捞尸人梅老头。而梅老头一眼看见数十年未曾现世的噬魂虫，便觉不妙，第一时间联系了姜婆婆。

对于姜婆婆来说，观水问询已知事件的因原并非难事。于是施法之时，想顺便看看与隔壁屋女孩相关的事。只是，两次推算的结果，却让她陷入了几十年未曾有过的迷茫。

这水缸中显现的天命大事，难道是尚未发生的？这怎么可能？

姜婆婆弯腰吐出一口血，扶着缸沿缓缓站起身，再次看向隔壁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