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2 / 2)
在两声“咚咚”的土铳声中,铜锣声,唢呐声,爆竹声同时响起,迎亲队伍开始返回,柳絮趴在杨峰背上,悄声问;“背我上堤坝很累的,你可以吗”?杨峰故意逗她“你这么重,这么陡的坡,是有点难”
“那我下来”,
“不是不可以吗”?杨峰故意逗她。
“风俗是死的,人是活的,变通一下又不会怎么样”,说着就要往下滑,杨峰两手一紧,笑着说;“傻丫头,就这点坡还能难住你老公呀”,柳絮轻轻的捶了他一下“叫你坏”。
陪嫁的自行车早被人推上来放在堤岸上,杨峰半蹲着让柳絮在后座坐好,然后推着自行车,送嫁的是柳絮的两个妹妹和弟弟,在旁边跟着。出了村口柳絮才跳下自行车,自己走路,表示不带走娘家的那怕是一点土。
杨峰看着身旁的妻子问;“你还是去做了头发化了妆”,柳絮骄傲地说;“当然,今天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我当然要把自已打扮得最漂亮了,怎么样?好看吗”?“面纱挡着,看不清”,杨峰作势要去伸手撩面纱,被柳絮拍了一下“猴急什么”。
原来,前不久两人赶集的时侯,经过镇上那家刚开张不久的岁廊门口时,那个年轻的理发师跑出来拦住她,说她这头乌黑的头发太漂亮了,烫一下的话肯定更好看,他以为杨峰也会支持的,哪知杨峰不愿意自己未婚妻的秀发被别的年轻男子抚摸,说道;“不用,我女朋友怎样都漂亮”,柳絮也不愿意多花钱,和杨峰绕过他便走,那人在后面追着说,“我不收你们的钱,只要你们做好后别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这做的就可以了”,见他们还是没搭理他,便再次大声说;“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保证免费”。柳絮虽然当时不愿花那个钱,但今天是身已的大日子,怎么样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嫁,所以早上天刚蒙蒙亮,便和二姐骑了自行车来到镇上,那理发师见到她来也是一阵高兴,当听说她今天结婚后,更是特别用心,认真地给她烫了个大波浪式,还额外帮她化了个妆,当柳絮再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的时时,不禁也是一呆,镜子里那张漂亮的脸,竟比电视里的人都好看,她对着理发师连声道谢,掏出钱问他多少钱?那理发师说;“我说过不收钱就肯定不会收的,至于那个妆就当是祝你新婚大喜”。柳絮坚持要给,“那怎么可以,你开店做生意,不能做亏本买卖”。那人笑着说;“我不亏本,只要你和别人说是在我这做的,我就赚了”。柳絮见他坚持不收,自己又赶时间,便不再耽搁,边出门边说“那谢谢了,过几天我给你发喜糖”。
当他们到家的时侯,前面的迎亲队伍早已将嫁妆搬进了婚房,并大致摆放好了。柳絮一进房间,杨峰就把她的纱巾揭了下来,目不转晴地盯着她的脸“是比平时更漂亮了”,柳絮心里甜甜的,伸手别过他的脸,“也不知道害燥,外而那么多人看着呢!”,杨峰还要再闹,杨刚跨了进来;“你们俩别打情骂俏了,外面拜堂,拜客都开始了,快到堂屋去”,柳絮对着杨刚一笑“杨刚,谢谢你,这两天辛苦你了”,“哎呀,大美人,你这一笑倾城别对着我,我怕疯子吃醋会揍我”,杨峰笑着说;“你再不走,轮不到我揍你,外面等着的人就要揍你了”。
杨峰牵着柳的手,来到堂屋。堂屋正前方的条形桌上,插着两只大大的正在燃烧的大红烛,前面放着两把太师椅,椅子上铺着小红毯子。三面木板墙上按亲疏大小挂满了贺匾。右上首放着一张四方桌,杨岭坐在桌旁拿着纸和笔等着记贺礼款数目。杨鸿仁在堂屋的右下首唱和着唢呐的吹奏。杨峰和柳絮站在堂屋下首的大门口,前面地上的草席上三折铺着一床小被子,唢呐声停止后,杨鸿仁便拖长声调唱着“一拜天地”,杨峰松开柳絮的手和她一同跪在了脚下的被子上,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二拜高堂”,杨鸿儒满脸笑容地走上前,端坐在太师椅上,夫妻俩双双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杨鸿儒笑呵呵的起身,坐在了杨岭的身旁。杨鸿仁叫着“修文,春桃,快上坐”,杨修文笑着坐了上去,蔡春桃从柳絮身后走出来“可以了,不用跪,不用跪”,被杨润秀的母亲一把拉过去,按坐在椅子上,“要的,要的”,柳絮和杨峰也笑着,同时跪下磕头。
紧跟着拜客仪式开始了,围观的人也开始起哄起来,因为每拜一个客人,客人在受拜后会把送的礼金放在右边桌上的托盘里,旁边有人拆开后大声报出数目,杨岭便会记录下来。首先坐上去的是杨峰的舅舅,舅舅没在太师椅上落坐,把红包放在托盘里后便过来扶两夫妻起来,接下来是按辈份大小来受拜,长辈的话,杨峰和柳絮都会跪下去,大多时侯客人还没等他们跪下去便过来扶他们,他们也就稍微曲膝意思一下,轮到他舅家的大表哥蔡永了。蔡永是村里的支书,三十多岁,脑子灵活,家中烧了一孔窑,开了一个小卖部,可以说是他们村里的富裕人家。他走上去大马金刀住太师椅上一坐,按风俗同辈之间拜客可跪可不跪,他掏出四五个红包扬了扬,“表弟,表弟媳妇,你们磕一个,我便送一个红包,怎么样?磕不磕”?看热闹的人不停地笑着“拜”,杨峰笑着说“大表哥,我给你拜可不可以”,“那不行,弟媳妇不拜怎么能算”,柳絮接话说;“大表哥是吧,既然你提出我们拜一次你就给一次红包,我想知道你那每一个红包是多少,总不能少过刚才报出的最少的数目吧”?“那当然,每一个最少3元”,“那好,大表哥提出的要求,我们照办,我也有一个要求,至于我们拜多少次,那就由不得大表哥了,怎么样”?蔡永一顿,硬着头皮说好。柳絮二话没说就跪了下去,蔡永笑哈哈地扔了了一个红包过去,直起身的柳絮一看,又跪了下去,待蔡永手中第五个红包扔过去的时侯,柳絮不待他说话已跪了下去,蔡永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没用红包包着的十元钞票,数了三张放了过去,柳絮更不说话,脸上挂着笑,直起身又跪下去,旁边的人在数着,“又一个,又一个”,蔡永把手中的钱全放完了,看柳絮还要跪下去,忙站起身来,在一片哄笑声中跑出了人群。最后叫到杨岭的名字,本来没成家是不用受拜的,但杨岭还是站起来,冲弟弟,弟媳一笑,从口袋掏出一个红包,放在托盘里,拆红包的人拆开后“哇”了一声“这么多呀”,数过之后高声唱着“哥哥杨岭,送贺礼一仟元”,人们在一片“啧啧”声中议论着“到底是亲兄弟,到底是吃国家粮的”。
拜客结束后,杨鸿儒端着托盘来到他们的婚房,将托盘交给柳絮,“孩子,这是你们结婚的礼金,你收起来”,柳絮忙推开说;“爷爷,钱你给妈就行了,我们不能要”,杨鸿儒在心里赞许地点点头,很是满意这个孙媳妇,要知道有很多新媳妇拜堂当天就因为礼金的事和父母闹得鸡飞狗跳的。杨鸿儒把托盘硬往她手中一塞“孩子,你先收下,以后这个家就你和你妈做主,你们商量着来”,“这不行的,爷爷”,柳絮边推边望向杨峰,杨峰便说;“那你就听爷爷的,先保管着,这几天妈也忙得没有头绪,你多帮帮她”。柳絮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转头对杨鸿儒说;“那行,爷爷,我就先保管”。
中午的酒席是这两天最丰盛的,每桌两盘东坡路,两碗红烧肉,两碗红烧鱼,两盘大蒜炒肉,两碗猪血豆腐汤。酒是”三花”白酒和自家酿的黄酒。杨峰夫妻俩从右上首第一桌开始敬酒,敬到最后一桌时,这一桌的拼酒已经开始了,这一桌坐着杨刚,王洪炳和拜完客后赶来贺喜的杨峰的几个同学。这是”猴子”在镇上发廊聊天中听说后联系了就近几个人赶过来的,侯向东首先站起来说;“疯子,你太不够意思了,结婚都不通知我们,酒倒满,罚酒,罚酒”,杨峰陪着笑说;“当罚,我们结婚速度有点快,同学中谁都没请,没想到你们几个还是赶了过来,谢谢,我先干了”,喝完拉过身旁的柳絮向众人介绍“我爱人,柳絮”,又对着柳絮逐一介绍“杨刚,杨耀武,还有王洪炳就不用介绍了,你都认识。这是侯向东,大家叫他“”猴子”,这是毛杰,外号“毛狗子”,刚分到省卫生监督检查站上班,这是“书呆子”蔡久荣,在镇中心小学教书,这位是张慧星,大家叫她“雀子”,在粮管所上班”。柳絮微笑着,和他们一一点头打招呼,见侯向东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叫他猴子真是名至所归,而毛杰的外形和“毛狗子”就有点联系不上,毛杰个子瘦瘦高高的,奇特的是他那张脸,长如马脸,前额又高又宽,鼻梁扁踏,象突然陷下去一样,嘴大唇厚,眼睛眯成一条缝,五官单独拧出来都丑得要命,但组装在那张脸上又好象并不突兀。“书呆子”蔡久荣长着一张大众脸,是那种扔人堆里下一秒就记不住的人。张慧星是这桌唯一的女孩,穿着也最新潮,上身穿一件浅蓝色鸡心领薄毛衣,外面套一件镇上很少见的米色风衣,长相也精致。柳絮举着酒杯,浅浅地碰了下嘴唇,说”大家都是杨峰的同学,那就不要客气,吃好喝好”。侯向东拿过一瓶白酒,往柳絮的酒杯加满酒,起哄着说“嫂子,我敬你一杯,祝你和疯子新婚快乐!我先干为敬了”,说着一仰脖子喝悼了自己的杯中酒,柳絮不会喝酒,但见大家都在望着自已,也就大亓地说了声“谢谢”,一口喝悼了杯中酒,刚要转身走开,侯向东在旁抢着说“嫂子别急着走呀,我这几个兄弟还没恭喜嫂子呢”,边说边挤眉弄眼的示意另外几个人。蔡久荣人老实,没有接话,毛杰刚想说话,张慧星己站了起来,“是啊,嫂子,我也敬你一杯,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不等柳絮回话,微微一仰头,酒杯已见底,侯向东忙给柳絮杯中倒满酒,柳絮刚喝下那杯白酒,现在己经是脸发烫,知道不能再喝了,身旁的杨峰伸手接过她的酒杯,刚要喝,侯向东忙过来阻止,“疯子,这是人家“雀子”敬嫂子的,你不能代替”。
柳絮上次听杨峰讲那天在镇上后来发生的事的时候,便知道猴子这人,当时就不喜欢这种打流的人,但现在人家是来贺喜的。自己又不能不礼貌,便接过酒杯说”是这样的,我确实是不会喝酒。再喝的话,下午就没办法送客了。按我们这的规矩,酒桌上喝不了的就把酒往身上淋,就算认输了,我往自己身上淋可不可以”?说着作势要倒,毛杰忙拦着说”嫂子,猴子开玩笑的,你别当真,疯子代你喝是一样的,我也祝你们新婚快乐!”,柳絮望了他一眼,笑着说”谢谢”,心想这人虽长得丑,但比其他人明事理,懂进退。杨峰这时也说”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陪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尽兴,牯牛,陪好我这些同学,这桌每交给你了”,“好咧,你就放心吧,我和其中几个也曾经是同学,今天不在酒桌上分个高低,谁也别想下桌”。
这一桌喝了一个小时都没下桌,期间杨润秀热了两次菜又加了两个菜,王洪炳说话舌头已含糊不清了,蔡久荣坐在凳子上己站不起来了,侯向东已趴在桌子上了,毛杰的脸煞白,但还能支撑,相比前面三个已是好了很多,杨刚脸红得象煮熟的虾公一样,犹自在亢奋地喊着“再来,再来”。只有“拐子”杨耀武”和”雀子”张慧星仍旧面不改色地坐在那儿,脸上挂着微笑,大有再战一局的架势。蔡春桃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对着杨润秀说”润秀,帮他们盛点米饭吧”,毛杰扶着桌子站起来说”同娘,您别管我们了,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杨峰这时也过来了,板着毛杰的肩膀对张慧星说“雀子,大家没喝尽兴吗?今天我实在没办法陪你们,等哪次把“癫婆子”付娴琴也叫上,我们“高二七子”再不醉不归如何”。
蔡春桃这时忙着送客,将准备好的东坡肉装进塑料袋,让客人带回去给家中的长者,柳絮的弟弟妹妹也要回家了,柳絮不知该包多少钱的红包给弟妹,便过来问婆婆,蔡春桃忙着手里的活,笑着说“要不两个妹妹每人包6元,弟弟包1元吧”。“妈,这有点多吧,别人家陪嫁的弟妹一般都是2元左右的”,“傻孩子,人家是人家,我们家是我们家,就这样包吧,快去”。柳絮知道这是婆婆给自己长脸,心下感激,也就不再多说,按照婆婆说的做。
杨峰的几个同学都已醉了,显然没办法回去,杨峰安排他们睡了,张慧星没办法,也只好留了下来,没事就帮杨玉华洗碗,扫地。看柳絮把弟妹送走了,便走进新房和她聊天了,从陪嫁的嫁妆聊到穿着打扮,”雀子”越说越兴奋,把不少杨峰在学校时的趣事都说了出来,房间不时传出两人哈哈大笑的声音,女人也真是奇怪的生物,才几分钟,两人便熟得象认识了几辈子似的,手拉手亲昵地坐在一起。张慧星把自己在粮管所的住址告诉柳絮,要她有时间一定要去找她玩,又拉着她到屋外,找杨岭给她们拍合影照。杨岭回家的时侯向同事借了相机,买了好几卷胶卷,昨天和今天已经用了两卷,见弟媳兴致也高,便去父母房间取了相机出来,给她们拍了张合影后直接把相机塞给柳絮,“还有不少胶卷,你们自已去拍悼吧”。两人又各自在池塘边,柳树下,堤岸上拍了不少。
杨刚在家醒了一会儿酒后赶过来帮忙,和杨岭一同把从邻居家借的被子,桌子,凳子,碗碟等还回去,回一包香烟,一袋糖果做为谢礼,然后又挨家挨户请大家晚饭后来打新房(闹新房的意思。
晚饭后,村民们陆陆续续的来了,嘴里说着“恭喜恭喜”,杨修文站在门口回着“同喜同喜”,散着香烟。堂屋里两张四方桌上摆满了香烟,瓜子,花生糖果之类的点心。大家先是在新房里转一转,看一看,评论着,然后围着桌子吃点心,扎堆聊天,不一会儿工夫便把桌上的点心收起来放到长条桌上去了,自动凑成两桌,打麻将的打麻将,打牌的打牌。而真正在新房打新房的是村里固定的几个人,他们早己经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拉二胡的,敲小丝铜锣的,打邦子鼓的,大家各就各位,唱曲的开始用地方方言唱着百年来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歌谣。别人都习以为常,只有因为蔡久荣和侯向东醉酒未醒而不得不留宿的张慧星满脸好奇,看啥都新鲜,本以为打新房就是捉弄新娘,还准备着怎样帮柳絮呢,哪知柳絮早早的吃完饭我钻进杨玉华的床上睡觉去了,她也就不再理会,坐在唱曲的旁边认真的听曲,不时还跟着哼几句,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全程没离开过房间一步。
杨玉华端了两脸盆汤圆放在外面堂屋的桌子上,放下一把筷子,招呼玩牌的人先停一下,吃了再玩,然后又端了一脸盆进房间,请大家休息一会儿。吃过汤圆后又继续,持续到12点才渐渐散去。
杨峰过去叫醒柳絮,洗了一把脸,吃了点汤圆。又安排好张慧星和杨玉华同睡,他这才牵着柳絮的手,进了他们的房间。
次日柳絮先醒,看到自已正头枕着杨峰的手擘,自己抱着他睡了一晚上,想起昨夜初尝禁果的疯狂,轻轻的一吐舌头,抬头一看窗户,透过窗帘外面天已大亮,她忙尘起身子,穿好衣服,把扔得满地的纸捡起来扔在门后的箕里,将换下来的床单放在脸盆里正准备端出去偷偷洗悼,刚拉开房门就听到蔡春桃私蔼的节音,“起来啦,先漱牙洗脸吃早饭,我们已经吃过了,你那是要洗的吗?给我吧”。柳絮脸一红,慌忙把脸盆藏在身后“没有,妈,等下我自已洗”,转回身将脸盆放右脸盆架上,一看桌上的座钟,己是上午9点了,他忙过去摇醒杨峰,边帮他穿衣服边催促着,“已经很晚了,羞死人了,快点起来”。待杨峰穿好衣服,她低着头,红着脸,跟在他后面,穿过堂屋,来到后拖厨房,见蔡春桃在为他们准备早餐,她低声说“妈,我们睡过头了,您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来”。又扭头看了看外面,“妈,家里其他人呢?还有他那几个同学呢?”“哦,你哥一大早就赶早班车回城了,你爸去学校找什么书呀什么的我也不清楚,你爷爷吃过早饭后找人聊天去了,你妹妹在房间复习功课,峰子的几个同学一大早起来便回去了”。不一会儿便端了两碗用东坡肉汤煮的面条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两人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在只是在母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