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内部起纷争(1 / 1)
一场席卷大宋的干旱快持续一年了,熙宁七年(174播种的季节王安石站在窗前,看着这片焦灼的土地,思绪涌上心头。执政已经六年了,制置三司条例司建了又废,一批批非议改革的旧党被安置出京城,钱荒及货币发行问题也在不断摸索中也在艰难前进……即使在去年的宣德门打马事件中,他忍忍也就过去了,可这旱情该如何应对?常平仓里还有粮食吗?百姓借贷的青苗钱本金及利息按“青苗法”之规定是可以减免的,地方官吏执行中会有偏差吗?他是一位大宋的宰相,国家、百姓、制度各种问题的涌来,让他在思绪中无法自拔。
神宗皇帝此刻收到了一份奏疏,内容大概是:“有此天灾是朝廷的市易法犯了天怒。望陛下彻查!”王安石是天变不足畏,反改革派也都知道自然现象和人世间制度没什么关系,但神宗皇帝可不敢有这样的思想,他是天子,如果天没有这么神通,天子的君权是谁授予的呢?肯定不能说是相韩琦给的。
这时敢非议新法的人不多了,官僚们都发现,神宗皇帝和王安石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不喜欢你表现的仗义执言,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批评朝政。他们只喜欢你能拿出实际治国方略去实施,有这个能力的人就走上台前施展拳脚,没这个能力的人闭上眼睛、闭上嘴,否则一律出京。
文彦博对神宗皇帝说:“现在相国寺里的水果,老百姓用的针线,都由三司的市易司操控。这样不成体统啊!”
神宗皇帝附和说:“文爱卿说的有道理,只是把米、谷、小麦纳入市易商品就好了。”
王安石这拗相公丝毫不退让:“这些东西虽小,但如果小商户不从市易司进货,就要从大商户处进货,受的剥削更重。再说,政府不是一直都在销售盐、酒、明矾这类小东西吗?”
神宗皇帝说:“听说中书省也曾过问过市易务违法害民的案子。”
王安石不耐烦的说:“中书过问的案子多了,陛下总是听信小人谗言,这样变法大业如何能够成功?”倒是把神宗逼到墙角了。
其实神宗确有所指,有人控告提举市易务吕嘉问害民扰民。这可是件麻烦事,这个吕嘉问和曾孝宽的情况很像,吕嘉问是枢密使吕公弼的亲孙子。熙宁初年的一天,他的爷爷吕公弼和三爷爷吕公著商量着,写了一篇弹劾王安石改革的奏章,结果被这个宝贝孙子看到了。这个宝贝孙子从骨子里就崇拜那个生活上一脸邋遢像的王安石,连夜带着弹劾奏疏送给了王安石。难道说吕嘉问、曾孝宽是为了攀附王安石吗?他们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是宰相,谁都比王安石的官大,比王安石在朝中有权势。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去攀附这个为了改革四面树敌的王安石。吕嘉问就和曾孝宽一样,是王安石改革的坚定支持者,王安石对他们也信任有加。
市易务隶属于三司,现在的三司使正是王安石第一项改革“均输法”的主导者薛向。而此时的吕嘉问是提举市易务,有王安石的信任与支持,经常不把三司放在眼里。吕嘉问和薛向之间便生了嫌隙,但二人都是王安石的臂膀,王安石是谁都爱惜,爱惜他们才华,爱惜他们的能力。吕嘉问推行的“市易法”正在全面替代薛向推行的“均输法”。“市易法”与“均输法”在经营上并无二致,只是商品的范围不再限定在朝廷贡品,而是扩展到一切商品,经营范围不再限定在东南六路,而是推广到普天之下,哪怕是和西夏与契丹的国际贸易。薛向经过多年的改革认识到了,“均输法”向“市易法”推广是会对经济产生一定破坏性的,正所谓过犹不及。政府全面经商会让民间商业迅速失去活力,行政力量对市场的破坏性不容小觑,最终腐败滋生,百姓利益被侵害。
吕嘉问很年轻,经常称薛向阻挠其正常业务,掣肘新法,王安石为推行新法只得做了人事方面的平衡,于熙宁七年(174免除了薛向三司使职务,由曾布代之。现在又有人来举报吕嘉问,神宗皇帝思索再三。吕嘉问和薛向之间的问题,若交给王安石办理,那肯定就是都没问题,都是良才;若要交给司马光办理,那肯定是都有问题,都有大问题,都是争利的小人。神宗皇帝把此事交给了曾布办理。职务上曾布是现任三司使,名正言顺,又是改革派的一员大将,哥哥曾巩更是王安石的好朋友。这多少都是站在改革派立场上的安排。如果曾布能指出问题,纠纠偏对变法派也是好事。这时变法派所有人都在等待“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结论。
曾布思索良久……曾布是王安石的坚定支持者,很多新法都是由他亲自起草的,论对新法的感情恐怕无人能及。可是熙宁七年(174的朝堂太安静了,这些年反改革派都被陆续请出了京城。这种安静似乎没有熙宁二年、熙宁三年的争论来得踏实。曾布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怕这样的安静正在孕育危险,而且是巨大的危险。不久之后,曾布给出了吕嘉问垄断市场、广收盈余、盘剥百姓、挟官府而为兼并之事,民间反映强烈的结论。这让整个改革派、反改革派、神宗皇帝都目瞪口呆。曾布调查的证人叫魏继宗,是“市易法”的早期倡导者之一,也是吕嘉问的得力干将。曾布带着魏继宗去见王安石。
王安石大怒,质问魏继宗:“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些情况,为什么没有及时向我反映?”
魏继宗也委屈:“臣不敢!”
此刻的王安石内心是复杂的,吕嘉问、薛向、曾布都是改革派的顶梁柱,现如今反改革派都走了,他们却政见不合掐了起来。王安石有些担心事情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便推荐吕惠卿与曾布一同办案,希望把事情处理的更柔和一些。
这下改革派内部可是热闹非凡,吕嘉问、薛向、曾布、吕惠卿他们不仅是改革派的中坚力量,他们更是一类人。各个才学、能力非凡,还都有一股子谁也拉不回来的牛劲。各方围绕着查账、悬赏线索、侦查与反侦查使出了浑身解数。这帮人的性格注定了,他们不仅不能和反对派有效沟通,就连和自己的同盟都不能推心置腹。他们的才能和性格曾经是他们走向帝国顶尖人才之路的优点,现在却成了他们自己的大敌。
几个月后,曾布和吕惠卿分别到神宗皇帝面前哭诉,不能和对方共事,吕惠卿请求案件移交开封府审理。这个曾布可真让这些改革派头疼,打击他吧他是改革派的骨干,纵容他吧他向反改革派妥协。很快朝廷又成立了一个专案组,对军器监进行调查。军器监也隶属于三司,这次调查可是项庄舞剑,剑指曾布。负责调查的是判军器监章惇和军器监前任主官曾孝宽。
这下好了,为了对付改革的坚定支持者曾布,改革派的精英们吕惠卿、吕嘉问、章惇、曾孝宽都凑齐了。而曾布仅仅是为了改革能够更加平稳、更加健康的运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