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曾朗在回派出所的路上收到汪烨发来的谭凝照片,他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点开手机,照片弹出来那一刻,曾朗的眉头抬了一下,那是他在看见特别的事物时惯有的表情。关于人,这种特别无非是特别好看、特别丑、特别奇怪、特别猥琐。毫无疑问,谭凝属于第一种。
曾朗并没将谭凝的失踪多当真,不过碍着发小拖他帮忙,对待这事多点热心。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娶回来的老婆都漂亮,但这会儿,他看到谭凝照片还是忍不住睁大了双眼。随后,他笑着甩了甩脑袋,一个女人长成这样,哪有不任性的?吵闹离家本就是女人的专利,就上个月,他还没跟媳妇吵上几句,媳妇就提溜衣服回娘家住了几晚。
曾朗盯着照片看了几秒,指示灯变绿,他放下手机继续前行,没准就是小两口闹别扭,过几天人就回来了。正这么想着,汪烨又发来一条视频,紧跟着一条语音:“曾警官,我手机里的照片不多,刚刚发了一段几年前我们在意大利旅行时拍的视频,应该比照片更真实一些,和她现在样子变化不算太大。”
曾朗将右向灯打起,靠边停车。三秒缓冲之后,晃动的镜头中突然冒出半张脸,随画面一同出现的还有女人清淡的笑声。当时汪烨拿着手机对着谭凝的脸在拍摄,谭凝时而闪躲时而用手指阻挡汪烨的镜头,视频里的人看起来比照片里更生动一些,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吸引力。谭凝始终轻轻扯着嘴角。而镜头后汪烨的笑声却没能掩盖住周围的嘈杂声,背景是一座异国广场,游客人头攒动,各种语言含糊不清地混进汪烨拍摄的画面里来,似乎说的不是英语,反正对曾朗来讲,全是鸟语。
手机的镜头晃了晃,她被人撞了一下肩头,汪烨赶紧上前替她挡住人潮。曾朗因为是公职人员,出一趟国手续繁琐,工作后便没有出国旅行过,不知道画面里正是久负盛名的欧洲文艺复兴古城佛罗伦萨。此刻,他追逐着汪烨眼中谭凝的身影,延着五百年来少有改变的城市建筑,在其优雅的新古典主义建筑与哥特式建筑的街道中穿行,路过豪华商店与户外餐厅,谭凝身形高挑,小麦色的肌肤在暮光中闪闪泛光。她逆着人流,往僻静的小巷里钻,偶尔驻足看一眼橱窗里的商品、听听街头艺人弹奏的古怪乐器、淡淡地站在街道一侧对着街边往来的人群发呆……在人影攒动的异国街道,谭凝很轻松、很自在,简直就是这条街的一部分,与这里的氛围惺惺相惜。如果佛罗伦萨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又有谁能说这样一个女人不是这艺术品里的一部分呢?
不知曾朗是被异国的街景还是谭凝的身影短暂地分了神,过一会儿,他才吁出一口气,有钱人拍个视频都跟别人不一样!整得跟偶相剧似的!一个男人,在异国街道不好好地欣赏风景,偏举着镜头追逐一个女人的身影,跟在她后面傻笑,如果不是因为爱,指定是脑子有病!
狮林酒店!曾朗不禁想起汪烨的身家,这样的公子哥放眼苏城,一个巴掌伸出来,从一数到五,怎么也能轮得上他!做人还得会投胎,长得好,家世好,娶的老婆自然是百里挑一!可曾朗又总感觉哪里不对?自从见到汪烨,他心里就一直犯嘀咕,狮林酒店的老板和传闻中的接班人,苏市电视台和苏市日报上见得不少啊!没觉得汪烨眼熟啊!曾朗嘬着嘴,拧着眉,卯着劲要把脑子里那点念头挤出来!
“嘿!”车头正拐弯,曾朗一激动猛拍了把自个儿大腿,总算想起来了:“那个谁!狮林酒店的小老板,去年不是死了吗?”
曾朗的车一停进所里小院,他就从车身里钻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攀上三楼直达所长翟勇的办公室,人还没到,声音就在门口响起来:“翟所……”一伸头,看见房间里还坐着其他人,面有点生,随即点头与对面几位打个照面便退出身来。
八里派出所有两大“宝”,翟勇的“过目不忘”和叶建民的“耳听八方”。曾朗定了定脚步,拐弯下楼进了另一间办公室。民警叶建民正窝在椅子里整理卷宗,本来办公室还有两个同事,不见人影,大概是出警了。
“小叶,问你个事,去年狮林酒店的案子,你有印象吗?”曾朗一边喘着气一边找了张椅子坐下。叶建民头也不抬地说:“老板儿子淹死那个啊?这谁不知道。”
“谁都知道?不会吧,我记得这事没有见报、也没有媒体报过吧?”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叶建民抬了抬眼皮,“再说咱苏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端端死了个超级富二代,人人恨不得都当回福尔摩斯。老曾,你问这干嘛?”
“你还记得这事怎么结案的么?”曾朗没接叶建民的话茬,自顾自问话。
“这事你问我,算你问对人了。你都不知道,刚出事那俩月,我到哪都被人追着问那富二代到底是咋死的。我哪知道,这事也没经我们所办呐。也巧,就那两天,我碰上刑警队的老同学,也就顺带问了一嘴,说人是意外淹死的。”
“淹死的?怎么淹死的?”
“说是淹死的,也勉强,反正是倒霉催的,掉坑里了!”
“欸,我说小叶,你好歹也算是考进公务员队伍的,怎么讲个案情颠三倒四的?”
“哎呀,这事本来就有点不清不楚的,三言两语说不明白!”叶建民停下手中活,看着曾朗,狡黠一笑:“您要想知道也行,得先告诉我干嘛打听这个!”
曾朗苦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叶建民,“臭小子,跟我还搞以货易货这一套,这季度的治安法规考核不想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