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1 / 2)
自从和谭凝结婚,回江岭的次数,汪烨自己都数得过来。汪明远住在临江的深宅大院里,这里地处繁华与幽静兼得的紧缺地段,令无数江城新贵趋之若鹜。这里住着汪明远和大妈齐春月,自从汪柏盛死后,汪棋也常常占据着二楼的一处西向套房,西向,可将宽阔的江湾揽入眼底。
江岭西边的天空正挂着棉被一样大块连绵的云,那种干净的蓝和洁白的云悬于头顶,给人一种静致辽远之意。因为临江,这里的空气始终夹着一股潮湿的植物味,风从江面吹往屋子会带一把江岸植被的气味,这气味似有生命,晓得往人的肺里钻,它们让疲惫了一天的人聊以慰藉。江岭别墅区里有着无可比拟的草坪,在阳光下显得极其开阔,这里的青草和空气都是昂贵的,可汪烨不愿意来。
汪明远不知是提前预知了儿子的到来,还是他已经养成了每日午后独处品茶的习惯。汪烨到的时候,他正坐在茶室里,看似自我沉浸地摆弄茶具。茶室坐落于天井处,斜阳直直地穿透玻璃,给半透明的空间里镀上一层金光。
汪明远余光瞥见汪烨绕过身侧的透明落地门进入茶室,并没有抬头看一眼儿子。他专注于手里的动作,右手将洁白的茶杯、茶碗放入茶洗,注入开水用茶钳小心烫洗,之后,又用茶匙将茶入茶杯,高明远屏息凝视,动作沉稳,悬壶高冲,茶室里很快飘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片刻后,汪明远用杯盖轻轻刮去浮在杯面的茶泡,动作如山林高人般气定乾坤。
汪烨在汪明远对面的矮椅上坐下来,此刻,他看着汪明远手起手落,不留声响,只听闻水声和茶香,竟有种浮躁祛除的沉淀之感。
汪明远泡好茶,分了一杯,递到儿子面前,汪烨知道些茶道礼仪,伸出双手接过了。等父子二人各自品了杯中茶,汪明远才开口。
“你知道过去唱戏的班子有个打台子的说法吗?”
汪烨抬眼诧异地盯着他父亲,这老头子最近是怎么了?
汪烨愣愣地答:“听过些。”
“知道为什么要打台子吗?”汪烨远抬眼看了眼汪烨,喝口茶,又继续问道。
“不太清楚。”汪烨举起茶杯,学着汪明远慢条丝理的模样将茶水往口中送。
汪明远则放下手中茶杯,拿了串念珠看似随意地在手里盘:“过去,新戏楼没有打台,是没有戏班愿意去唱戏的,不打台,舞台会有鬼来唱戏,周围的人不能平安,若是这个台打不好,也会招来不吉祥。故这打台就十分重要,请来的阴阳先生早早地围起神坛,插香烧表,等待吉时,时辰一到便化纸念经,念完经,还要整台驱邪,阴阳先生摇铃念经,后面跟着四人、响炮、撒香水、撒五谷杂食、喷火,绕着戏楼里外转一圈才算结束,紧接着戏班开唱“打台”这出戏……”
汪明远一反常态,以这个带有迷信色彩的开场,给了汪烨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