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来龙去脉（3 / 4）

“教案？官府不是早有定论了吗？”一听教案二字，许悠眯缝着眼睛问道。

“许叔放心，我并不是想要替我爹翻案，只是想了解一下教案为何会发生！”

听赵玉皋这样说，许悠暗自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些不解的问：“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要发生的还是要发生，你了解了又能怎样呢？”

“当年的虞安教案让我家家道中落，回到黎州后，也是因为教案，我最好的朋友落得家破人亡，尽管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我就是想弄清楚来龙去脉，这样以后若是再遇到，我也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随波逐流了！”

许悠听闻后赞赏道：“跟你一样大的年轻人不是在寒窗苦读，就是整日风花雪月，而你却愿意不远千里来虞安了解这些深层次的东西，不简单啊！”

赵玉皋谦虚的说：“许叔谬赞了，我只是觉得，我等学子有朝一日也得为官，尽管没人愿意，但说不定也会遇到类似的事件，如果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不定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也就不至于各方都死伤惨重了！”

许悠点点头，有些感慨的说：“咸丰十年，在与法兰西国签订的《北京条约》中，我们被迫允许传教士在华租赁土地，购置地产，于是，教会携条约之力，开始深入到西南诸省，到处租买田地房屋，修建教堂，惹得天怒人怨，有识之士无不愤慨，大家都认为，只要发动群众，国人上下一心，必定能将洋人赶出国门，所以在同治年间，几乎所有教案都有官员和士绅参与，甚至部分还是由官员直接发动，奈何皇权孱弱，在洋人的威慑下，官府对参与教案的官员进行严厉处置，到光绪年间，为官者已经避免直接介入教案，只敢偷偷支持打教，你爹任内的虞安教案发生后，更是震惊朝野，没想到连偷偷支持也要被严厉惩处，有了你爹的前车之鉴，现如今所有地方官员对教案的发生都采取防治态度，我听说在一些民情激愤的州县，官府还要专门派兵保护教堂和传教士！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爹，若不是他释放了虞安的民教压力，只怕我这个县令也不会如此轻松！”

赵玉皋摆摆手道：“许叔，感谢就不必说了，我爹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还会认为您在他伤口上撒盐呢！”

许悠尴尬的说：“抱歉，我倒是没有想到这茬！说真的，你爹虽然下野，但我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他，无论如何，他也算用自己的仕途为我等试了一条路，我泱泱华夏，四万万国民若是团结起来，一人一口唾沫人能把洋人淹死，真是可悲可叹啊！”

赵玉皋点点头，作揖道：“许叔，这段时间我星夜兼程，着实有些疲累，我就先去休息了！”

“去吧！好好休息，你放心，我会全力支持你去做调查！”

……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许悠的帮助下，赵玉皋进行了一次当下学子几乎不会涉足的社会调查，他四处走访，深入田间地头，把当年参与过虞安教案的许多人都拜访了一遍。

时过境迁之后，教堂来了新的传教士，李万象早已去世，杨渊岳也家道中落，日子过得有些拮据，当年刻骨的仇恨已经淡化，各方都心平气和的与赵玉皋讲起当年的始末，赵玉皋认真记录，而后回许家认真梳理，两个小孩儿在母亲的约束下，不得打扰玉皋哥哥的学习，几天后，赵玉皋终于得出了初步结论。

郡县制下，皇权不下县，乡治靠士绅，地方官员作为皇权末端，一直是连接皇权与基层乡村的纽带，县令想要升官发财，除了需要上级大人的提拔，还要更好的治理地方，做出应有的政绩，由于官员都是异地任职，要想做出成绩，就不得不下放一部分权力给当地士绅，而这部分权力，基本包括政治上的包揽词讼，兴办团练，文化上的迎神赛会，兴办义学等等。

所以长期以来，地方官与诸乡绅共治一州一县，已是大清官场上人尽皆知的事。

然而，自教会入华后，教会借着不平等条约不断深入各地，修建教堂，置办房产田地，用以吸引民众入教。

为了巩固教民群体，吸引更多的教民，教会屡屡借特权公然干涉地方官员的判决，保护入教民众，对于乡绅们牵头举办的迎神赛会，教会方面也会撺掇教民进行阻挠或破坏，种种举动严重动摇了士绅们的地位，再加上洋人在华嚣张跋扈的宣扬其文明之优越，又极大的冲击了饱学之士的精神家园，长此以往，矛盾不断激化，教案便发生了。

在冲突中属于中流砥柱的底层百姓，经过赵玉皋四处走访发现，许多教民入教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攀不上士绅的关系，在村里长期饱受欺压，艰难度日，突然有一天，听说入了教就有地种，遇到不公之事还有教会帮忙争讼，于是便入了教会，他们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听不懂什么教义，但若是皈依了就有饭吃，那傻子才不皈依呢！

正因如此，许多教民在尝到好处后都甘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与教会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遇到打教的民众，他们第一个冲上去卫教，甚至不惜付出生命，因为没有谁愿意回到往日吃不饱饭时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