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行路难(二)(1 / 1)
云静殊自打嫁入卫府就受尽公婆白眼、下人排挤,与我那大嫂嫂不同的是,大嫂嫂有个女儿,也算有个寄托,况且娘家母亲也心疼她,总叫她回娘家来,是大嫂嫂自己为了孩子愿意留在夫家受苦,可云姑娘就不同了,娘家父亲母亲只给了她三条路:一是投缳自尽,娘家便宣称云姑娘是为卫公子殉情而死,还能落得个贞洁烈女的名声;二是父母将她绑了嫁过去;三是她心甘情愿嫁过去,若做出心甘情愿的样子,还能落个好名声,若真是绑了嫁过去,外人不知,公婆心里怎么看待这个儿媳妇,父亲母亲道:“你自己掂量吧”,便是任谁也会选第三条路走,云姑娘就这样嫁进了卫家,还当着众人的面说无论夫君回不回来,都要替他侍奉双亲终老,听闻此言,在座亲朋俱是眼含泪花。
原本公婆念在云静殊如今贤名在外,是人人称颂的贞洁妇人,还是做做样子的,至少不会在外人面前亏待了她,直到秉文出了事,静殊的境况才急转直下。秉文是卫家二老过继的二房侄孙,不过六岁,虽由卫夫人教养着,但在静殊下挂了名,算是她的儿子,静殊为显贤惠,平日里也经常过问秉文的功课,本是母慈子孝,谁料好景不长,秉文竟然生了病,起初只是发热、头痛,后来不吃不喝、腹痛、呕吐,这时众人也只以为是着了风寒,也请郎中医治了,谁知这些症状退去以后,秉文竟瘸了一条腿,孩子本是着凉了才病了这一场,怎就能落下残疾呢?卫夫人就将目光投在了静殊身上,静殊见婆母怀疑自己,惊恐道:“母亲,不可能是我,我就指望着这个继子过日子呢,我怎么会害他,横竖我是生不出儿子的,害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母亲”,卫老爷道:“静殊说的也有道理,应该不会是她”,谁知卫夫人却怒道:“不是她是谁”,卫夫人单指指向静殊歇斯底里道:“就是她克了秉文,她就是个克夫克子的灾星”,说罢竟晕了过去,下人们赶忙将卫夫人抬进屋内,一番救治才悠悠转醒,卫夫人醒来看见堂下跪着的静殊,便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道:“老爷啊,我儿骁驰定是活不成了,不一定在哪条路上走着走着就突然消无声息的被这个女人克死了,尸身都被豺狼吃了,我们才寻不着啊!”,本来卫老爷是不大相信克夫克子这一说辞的,看见自家娘子一番涕泪横流,再想到那下落不明的儿子,不由痛彻心扉,厉声道:“来人呐,把这个妖妇给我幽禁在她院中,永生永世不得迈出院门一步”,静殊闻言跌坐在地上,任由下人们将她狼狈的拖走。
“在那小院里坐井观天般的困了两日,姑娘就没了,至于怎么没的,奴婢实在不知”那侍女道,我问:“这两日你们姑娘可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有没有什么人来过?”,那侍女道:“没人来,一日送一次饭,也都是从门缝里塞进来,姑娘也没说过什么话”,我和齐师兄对视一眼道:“好,我们知道了”。
从卫府出来,我问齐师兄道:“师兄,你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齐师兄道:“你也觉察到了,云家二老还有她那个贴身侍女,似乎对她的死并不十分痛心,甚至有点儿淡漠”,我道:“那个侍女还有点儿开心呢”,齐师兄道:“我们去查查”,我道:“也许是云家不喜欢这个女儿吧,不然也不会为了面子就让女儿嫁过来守寡”,齐师兄道:“那也要去求证一番”,我道:“好吧,只是现下天色已晚,我们再去叨扰也不好,不如明日早起再去吧”,“嗯,那就明日吧”齐师兄点点头。
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云夫人正和几个孩子有说有笑,云静殊在屋外看着,看了一会儿,低头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回到自己屋子里,一位嬷嬷见她回来了,阴阳怪气道:“怎么,姑娘找夫人告状回来了?夫人有没有说要打老奴的板子,或者说将老奴发卖了去啊?”,云静殊听着这话竟不置一词,转头进了卧房,卧房外传来嬷嬷估计大声说的话:“这姑娘还以为自己真是夫人嫡出的呢,倒摆起嫡姑娘的谱来了,殊不知她将来就跟她小娘一样是个做妾的命!”,云静殊用力绞着帕子,眼泪流下来,却不敢出声。画面一转,云夫人对着跪在堂下的云静殊道:“静恬,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卫家你到底嫁是不嫁”,这时一旁站着的妾室打扮的妇人开口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说你一个庶女,将来不过也就是与人为妾,若替静殊嫁了过去,那就是原配正妻,这么好的事儿你还想什么呢?”,静恬开口道:“小娘不过就是拿我的终身去给父亲母亲卖好,何必粉饰一番,难道我还能看不出你的心思吗?”,小娘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说什么呢,我一心一意为你谋划,你竟然说出这种话”,静恬露出嘲讽的笑容道:“是吗?那我选投缳自尽以全名节”,小娘闻言急忙扑过来拧着静恬的大腿压低声音狠狠道:“你个小贱蹄子,给我踏踏实实嫁过去,掌握了卫家家产,将来好帮衬你弟弟”,又突然变了一副笑脸大声说道:“你不嫁难道让静殊嫁吗,静殊可是夫人的亲姑娘啊,为父亲母亲分些忧不是你这做女儿的本分吗?”,继而又低声恶狠狠的道:“不然你还有什么用”,这时座上主母笑道:“好了好了,这戏实在是好看,只是演得有些长了,来人,把嫡姑娘与卫家的婚事,还有二姑娘与我那外甥的婚事同时操办起来,嫡姑娘就在自己屋里待嫁”,那个嫡字咬的极重,下人们听懂了主母的意思,立刻上来两个一左一右架住了静恬的胳膊,静恬挣脱开道:“用不着你们来拖”,说罢踉跄着站起身来,目光缓缓从堂上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转身离去了。画面一转,静恬独自被锁在屋内,她直勾勾的盯着墙壁,突然站起身来向墙壁跑去,却在离墙尚有一寸时停了下来,愣了一会儿,浑身像卸了力一般倒下去跌坐在地上,静恬痛苦绝望的伏地哭泣起来,我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我既然不敢死,就要承受这比死还屈辱的命运”。
第二日梦醒,我觉得这梦有细节有逻辑,太过真实了,就跑去和齐师兄说,谁知齐师兄也做了同样的梦,就连褚师兄、赵师姐都梦到了,正说着,侍女过来通传说衡华君请我和齐师兄过去,到了前殿,果然就连衡华君都做了一模一样的梦,衡华君道:“这梦是否与你们正在调查的事有关?”,齐师兄道将昨日所见所闻与衡华君细细说来,衡华君皱紧眉头沉思了一会儿道:“若真是魇妖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