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知年(上)(1 / 2)
唐中和二年元月,长安下了元旦后的第一场雪。薄雪覆盖了广大的长安城,盖住了化为焦土的城郊沃野,盖住了坊市间断壁残垣。
义川乡张家院内,张承正在马厩内套鞍备马。
穿越到这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了。多亏了黄巢的鼎鼎大名,总算大概搞清楚自己是穿越到了什么时候。
这大唐药丸啊。张承摇了摇头,手下活不停,将鞍鞯放上马背。
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也并不简单,乃是归义军节度张议潮的嫡孙,张承奉,好巧不巧与自己的原名只差一字。不过身体原来的记忆却已经模糊,对自己来说就仿佛来自遥远前世,好似雾里看花,看不真切。费劲回想也只能获得一些含糊的碎片。
通过这些零星的碎片与这段时间庄内人的闲谈,张承奉也弄明白了自己的这位祖父属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大概三十多年前,张议潮以一介地主土豪之姿,在沙州敦煌举旗兴兵,随后十数年战血横流,从吐蕃手中尽收河西陇右之地,使得安史乱后便脱离唐王朝的这一地区复归中国。十几年前奉诏归朝,官拜司徒,勋封南阳郡公。
而自己名为边关子弟,却是个地地道道的长安人,是张议潮嫡子张淮鼎来长安后,和夫人阴氏所生。
张议潮去世已有十年,现在张家在长安的话事人正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张淮鼎。靠着朝廷赏赐的田产,张家在长安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回想起自己穿越来时,张承奉唏嘘不已。那时自己病情正重,张家人甚至已经有操办后事的打算了。
自己穿越前,张承奉不知是乱中出城受了惊吓还是怎么,染了伤寒时疫。
张宅北边,少陵塬南侧有座清禅寺,规模虽然比不上长安城兴宁坊内那座已改名为安国寺的清禅寺,但也有不少修习的僧人,僧众中正好有人精通医术。
张家早早便向寺中请了医者,但张承奉的身体却仍是每况愈下。在张承穿越过来后,身体才渐渐地缓了过来,虽然还是卧床调养了数月,但总算是没变成史上最悲催的穿越者。
也多亏了病情,自己穿越来后的种种异常表现都被当成卧床数月后的正常反应搪塞了过去。
当身体好转,能骑马后,张承奉便经常策马前往南边的秦岭山中,想找到自己穿越的缘由,更想找到回去的办法。此时秦岭山形走势并无大变,但唐时气候较后世温暖,山上的植被地貌已经大不相同。山间除了有些前朝的行宫旧址,水库当然是影子都没有。几次奔波后都一无所获,对自己穿越的缘由和当初看到那个小金杯仍是毫无头绪,张承奉只能徒然望山兴叹。
今天张承奉却不是去山里纵马,而是要去隔壁的韦家院子找人打牌。病好得差不多之后,张承奉便常要自己去附近的清禅寺求药,一来二去,和不少同去寺里看病的病友混得熟络起来。病友多是上京的举子,乱时无处走脱,便在这附近避乱。
张家隔壁的韦家院子便收拢了不少无处可去的举子。韦家主人本就交游甚广,对来投奔的避难举子又是来者不拒,投奔的人你带着朋友我带着兄弟,一队队涌入,如今院子里竟有几分人文荟萃的景象。
年关刚过,战事也进入中场休息,一伙伙读书人闲来无事,便有人张罗起了牌局,有相熟的便邀上了张承奉。张承奉前世作为一个深度桌游爱好者,有人邀请打牌自然是积极参加。虽然唐时流行的双陆和叶子牌自己说不上有多大的兴趣,但在牌桌上听那些举子聊聊时局和四方风物,也是一件增长见识的乐事。
张承奉将角弓、箭囊挂上马鞍,对着双手哈了口气,搓了搓手,伸手扶上了鞍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身招呼:
“七郎,下雪也不碍着你出门游乐,你是准备去韦家院子找人博戏,还是去南山冬猎?”
张承奉心知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张淮鼎,无奈回身行了个礼。
一个身量高大,面目疏朗的中年男子斜倚在厩拦上,面色泛红,看来喝了不少,已有些醉意。
“大人,又和淮诠叔喝酒了?大清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