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战前(下)(1 / 2)
当删丹的大军排成两列,缓缓自西门而出的时候,距离前次军议又过去了两天。这两天里,删丹镇军库里残余不多的军资装备被一扫而空,阴清儿部的骑兵本来就是只承担游击支援和侦查的轻骑兵,再加上原本也没有人预料到会经历此番大战阵,许多人都没携带马槊短矛,好歹在镇军这搜刮一番补充了不少。城里营房的门板几乎被拆了个干净,原本预备装粮的大车载满了建立军帐需要的木料材具。
梁炬认可了张承奉的方案。坚固的营垒也不会比删丹这处不大的军镇差到哪里去,而删丹这部凉州人马距离张掖还太远,又多是步兵,不能及时和友军配合呼应反而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张承奉拍了拍这胯下这两天又添了些膘的青马,和刘少晏一同策马并行,浑鹞子和张嗣节跟在身后。阴清儿的骑军已经拿着哨旗,按着五里的间隔向四面一层层地散出许多,以中军为心呈同心圆状在军队四面环绕了数层,最远端散出去能有五十里地,组成了一个无死角的警报网络,在这个网络末端发现的任何敌情动向都能通过旗语最快速地传导到中军。
当向西行进了三天,越过了删丹西边一片怪岩耸立、砾石堆积的戈壁滩,祁连山雪水滋养下的张掖平坦的青绿草场逐渐出现在众人眼中。春风吹尽,此时原野上星星点点开满了浅紫色的马莲花。
队列一路无事,更重要的是,终于有哨骑传来了消息。不只是西北方向的回鹘王帐那似乎要有所动作的敌情,还有西方张掖城友军的消息。
张掖水和删丹水的汇流处,水流交叉成三叉。甘州州城张掖地处洼地,水势错落分布,越往城池去,水泊沼地便越多。长流至此的浅缓河水已经无力冲刷出河谷,地势一马平川,放眼看去,能望见地平线上的起伏和缓的合黎山脉尾端和南方仍然顶着皑皑白雪,仿佛浮于青白天际的祁连山。
河中有许多露出水面的滩涂,清澈的水流只是缓缓流动。有一座木桥架于张掖水上连同河水南北。
梁炬决定在河水北岸依凭水势,安下营寨,只等甘州军渡过张掖河汇合军势。当凉州的营设兵们凿下一根根木桩立起营墙时,天色尚早,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张承奉便领着浑鹞子几人和阴清儿抽调的侧近伴当,一行十几骑向着甘州军的方向迎了上去,准备安排两军将领汇合,做战前最后的军议。阴清儿和刘少晏的少许马军是这支军队唯一的机动力量,此时两人都不方便随意走动。
当从营寨西面不远处的木桥上通过后,没管四面应接不暇的草原景致,在道上没行多久,张承奉便看到了甘州和肃州兵汇聚而成的大军。
肃州军和甘州军之间的差距只怕比泾渭水还要分明。肃州军的精锐程度甚至超出了张承奉的预料,无论军中的披甲的人数还是各队前的骑兵数量。
坠在大队肃州军后方的甘州蕃兵显得甚至有些可怜。这些人是甘州城内各个蕃部凑集出的战士,许多人或许甚至称不上战士,不过是许多蕃部的部民杂糅而成一大队人马,其中许多人甚至穿戴不上一件简易皮甲,仅仅身着短袍皮靴,腰别手拿着短刀长枪,可以依仗的护具不过是城中拆下来的门板和一些裹着皮革的小盾。不过他们骑军为数不少,不少骑着马的部民没有老实随着军列行进,而是散乱地跟在排成一条长蛇的队伍两侧。
张承奉催了催马,紧赶着迎了上去。队首有一架显眼的大车,车旁是几个甲胄齐备的唐军将领,张淮鼎也在其中,正在车架一旁胯马按刀,领着大队人马前行。张淮鼎穿着一身甲胄张承奉倒是很眼熟,还是张议潮传下的铁甲。
张承奉上前在马上对张淮鼎行了个礼,说了请他参加军议一事,张淮鼎点了点头,不过似乎有些烦躁,问清凉州军扎营情况后,便要张承奉赶去后队找索仁安和李明振。
张承奉知道车上之人便是那甘州龙王,打马经过车架时仔细往车上看了看。
龙王面目仍然与常见的西域人无异,不过脑袋的形状却有些怪异,他前额宽大而扁平,颅顶高高隆起,虽然带着一顶曲顶高帽,仍然掩饰不了他深深向后突出的枕骨,异形的脑袋显得他尖而隆起鼻子更加显眼。西域塞种人贵族中过去有用木盒夹头的习俗,不过迁入河西后许多人渐渐便放下了这些过去的习俗。此时这位恪守古俗的龙王正目不斜视地立在车架之上。
他穿着一身锁子甲,带着黄金臂环,腰带上零零总总垂着不少金制饰品。不过似乎没有亲自上阵杀敌的打算——这车并不是一架战车,龙王身旁还立着几个秃头的老僧,披着百衲衣,手里各自托着些法器。
张承奉心里摇头,不过肃州兵军容严整,到底还是让他让心不少。待张承奉打马过后,那龙王开口对张淮鼎道:“肃州使君,这是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