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蹦蹦（1 / 1）

满街跑的倒骑驴和蹦蹦，常常会让我和m这样的策划者生出来骄傲之情，这是我们人生中少有的得意之作。我甚至会有一种堕落后的心理快感，就是那种明明干了一件很坏的事，众人却还要夸赞你好的得意之情。

这是我和m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当时我还是劳服公司里的一名光杆司令，刚刚走马上任的我除了提出要盘活单位里的闲置卡车，闲置房屋，就再也拿不出什么思路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展工作。论能力技术上我不如m，财务上有刘总，后勤被徐姐一手抓着，总揽全局，让我一度觉得自己在公司就是个多余的人。当时，我急于要找到工作的突破口，既要证明提拔我的领导慧眼识人，又要证明我确实能力不凡，整个人既苦闷又急躁，在单位还能忍住，回家后常常和家人乱发脾气。一天晚饭后因为一点小事训哭了姑娘，又惹老婆生气被赶出了家门………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一时间又十分沮丧，不禁想起了自己在总工办时的太平日子，我在那里待了快1年。总工办是技术处的上级部门，归总工程师直接领导，技术处(也归他领导的职能是研发和解决生产中的问题，总工办负责全厂技术文件的审核审查，档案归口，企业标准，学术交流，科研成果评定与申报等工作。有2名员工，我在那里负责档案，是个小透明，与世无争的我除了混个好人缘，就再也没有啥可表扬的了。我的人生平淡如水，与世无争，是被公认的好同事，好丈夫，好父亲，好弟弟，好儿子…我一直纳闷为啥领导会突然想起了我，一脚把我踢到了劳服公司，美其名曰提拔，实际上和下放差不多。直到有一天，和以前的同事喝酒才稍微揣测出了些许端倪…新分配来的大学毕业生莎莎非常热爱工作，经常在总工程师王德富（我们戏称他王豆腐或onderful的办公室里加班至深夜。我当时由于热衷在单位的电脑里玩新出的“三国群英传”，也常常深夜时才回家，路上遇到过几次莎莎，还和她打了招呼，当时她一口一个哥的回应我……原来老子这是吃了闭门羹之祸啊。回家把猜测和老婆一讲，把老婆笑得前仰后合的，大骂我活该，再让你玩游戏不回家，遭报应了吧！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就只能认命……我也觉得以前的人生太过平淡，想换一种活法，这机会不就来了嘛，老天还是待我不错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不知不觉地走了很远，直到几声粗哑的叫卖声惊醒了我。只见一个穿着简朴的中年大姐蹬着一辆倒骑驴，车里装着炉火，炉火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开口蒸锅，锅里煮着冒泡的茶叶蛋，喊着“茶叶蛋，茶叶蛋，1块钱一个”。车慢慢的擦着我的身边骑了过去，我突然觉得很有食欲，喊住了大姐，买了两个茶叶蛋，当时还和大姐聊了几句，问她生意好不好，骑车会不会太累，家里几口人，卖东西要不要执照之类的。大姐也很热心，她似乎很喜欢和我聊天，我也觉得两个茶叶蛋无法满足胃口，就又吃了三个，五个鸡蛋把我的胃撑得有点难受，这才在大姐对我的满意目光下转回身往家走去。和大姐的交谈让我突然间有了一个灵感，后来一直觉得这位骑着倒骑驴的大姐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当我大卖特卖廉价的东平蹦蹦，以至于让几年后新来的市高官看着老旧的街道和呼啸而过的蹦蹦大呼头疼的时候，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找到这位大姐，免费送她一辆蹦蹦。

倒骑驴是东北人在交通事业上的伟大贡献之一，在8年代初就出现了，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一般是用旧自行车和人力手推车拼凑改装。骑起来笨重吃力不说，安全性也不好，容易翻车，还很难刹住，而且改装的价格也极高，外观傻大憨粗，极度缺乏美感，虽然问题多多，但也很实用。倒骑驴已经开始成为东平无业者载人、拉脚的工具，由于票价低廉（起步五毛、最贵三元，超过5公里不拉，很受欢迎，是出租车最大的竞争对手。我忽然发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和重视这个未来会很庞大的市场。这一年来市里的经济形势越加不好，越来越多的人在家待岗，很多人需要做一些小本生意来维持生计，如此一来对倒骑驴的需求就会越来越旺盛，民间拼装出一辆倒骑驴虽不是啥难事，但和经过专业设计和流水线生产的产品相比是毫无竞争力的。

我兴奋地思考了一晚上，觉得以劳服公司现有的生产能力和m的技术水平，再加上我从旁参谋非常具有可行性。第二天我到了的办公室里和他详细说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得到他的支持。说他并不看好这个项目，不过为了不打击我的工作热情还是批了3千元的项目启动资金给我，让我试试看再说。在取得了领导支持后，我又找到m，和他谈了我的想法，大家一起设计一种廉价，小巧，安全，实用，美观的倒骑驴工业产品，如果再能装上动力就更好了。m尽管热爱技术工作，但常年待在劳服公司里也是无所事事，在我的蛊惑之下，大为心动，他非常同意我的说法，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项目。我们俩用来一周的时间完成了设计，又在一周后生产出了两台样机，事后我们找刘总核算了一下成本，人力版的成本大约是手工产品的1/3，动力版的成本大约是6元上下，非常具有竞争力。

劳服公司生产出来的倒骑驴非常具有特色，看起来有点像个倒置的三轮自行车。精心设计后的造型却极有美感，吸人眼球，在试骑和乘坐之后，马上就会颠覆驾驶者和乘客对倒骑驴的固有印象。特别是动力版的倒骑驴，装有15马力的两冲程汽油发动机作为辅助动力，由于没有消音器，跑起来蹦蹦作响，速度不快，却会让人产生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飞驰感觉，被戏称为东平蹦蹦。后来东平人在酒桌上调侃迟到的人时会说：你是坐蹦蹦来的啊，这么快！出处就是这么来的。

我们的劳服公司版倒骑驴一经推出，马上就火爆了东平，当时用的注册商标叫“劳燕”牌，也在电视台、电台和报纸上大作广告，一时间“劳燕牌倒骑驴，劳燕牌东平蹦蹦您值得拥有”的广告语响彻了东平市的大街小巷。两年时间，我们卖出了近万台倒骑驴，有很多是被我们销售到了邻近的省市，以至于惊动了厂里，拿走了大部分的生产权，但销售权一直被和我牢牢的控制在了手里。

通过倒骑驴事件，我算彻底在劳服公司站稳了脚跟。和m之间的友谊也更深厚了，他佩服于我的眼界和开拓能力，我也对他的技术水平赞赏不已。

几年后有一位在东平这个小城里拼装小汽车的民营企业家也为自己的汽车取名为蹦蹦。似乎真的是为了粘点东平蹦蹦的财气，蹦蹦的车标看起来就如同一辆怪异的倒骑驴，为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聊增添了不少笑料。我还记得其中一个版本，一个司机开着东平蹦蹦去帝都，在路过t安门的时候竟然熄火了，于是下来修车。这时执勤的民警过来催促他赶紧走，但看到车上怪异的车标，一时竟纳闷这究竟是啥车？从没见过这么丑的标志。于是问司机，师傅你这是什么车啊？司机看着警察，一副你真没见识的样子，抬头挺胸地对警察说，这都不知道啊，东平蹦蹦啊！

感遇二首，1996年5月途中

其一

春兰意幽幽，丹桂脂粉浓。

盛时称佳节，相悦仍从容。

随风沐芳华，醉抚世人心。

草木亦相知，经岁常相伴。

其二

江南丹橘树，塞北翠松枝。

虽经冬雪染，未减岁寒心。

冠绝争翘楚，不慕桃李芬。

绰约有嘉华，郁郁迎春风。

命运多无常，循环终可期。

相期复相知，相知复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