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阵子(1 / 2)
山下兵戈铁马如溪流般不断汇聚,流火如星飞,持黑旗上书“幽冥”二字者由山之北奔袭而来,持白旗上书“翼骑”二字者由山之南奔袭而来,大乾三大精锐部队1竟有两营汇聚于此,小小楼观山今夜危矣。
行至山脚,速度减缓,两营迎面顿立,只听见铁马的响鼻儿和嘶喘声,一大片火把燃烧的滋滋声,却不闻一声一丝兵士的言谈。
左侧领头的将领趋马迎向右侧的指挥官,此人身长八尺,面目黝黑峥嵘,剑眉浓密而黑眸炯亮,生来一副虎背熊腰的底子;从上到下覆满玄甲,唯独脚上蹬了双圆头平底的麻履。“韩将军”,他对着同样趋马上前的将官抱拳说道,声如炸雷,“我幽冥三百骑已在楼观山北沿途部署,构成网罗,即便是百丈天上的信鸽也要它折翼,楼观山已遑论生人可越!”
这位韩将军哈哈一笑,亦抱拳回礼,声气沙哑低沉:“如此甚好,却不知张将军旗下驰骋宜陵州的幽冥铁骑射得信鸽,亦射得青隼2否?”
黑汉子张将军听了此言,却是不怒反笑,斜首道:“哦,我部自是奈何不得那穹顶之上的神俊,也比不得韩将军旗下翼骑扬刀关宁州的威风”。
二人此次行动虽已定主副,但历来强者之间龙争虎斗、各不逞让,崛起于北部荒凉微末边原的“蛮子骑兵”并不悦服这群生养于“塞北江南”膏腴之壤中的“天策3土著”,而两军主将有节制地挖苦讥讽一下对方也是让各自麾下长几分意气。于是方才一个把宜陵之战中为沼泽地泛滥而被限制埋伏、被砍了不少马脚的幽冥铁骑称赞为“驰骋”,另一个立马反击对方在关宁之战中为骑兵不善攻城战所累、折戟收兵的翼骑美名为“扬刀”。
两方麾下想笑又不敢于此时笑,都驻马憋腹,随时听候着指挥官的命令。
“罢了”,韩将军也不恼,“你我二人皆有败绩,‘大乾第一铁骑’的荣耀白白便宜了上官流明的‘燕宁营’,虽心有不甘,奈何其人用兵、百战不殆,琴都之战更有破门灭国之功,真是乱世娇子、英雄少年!可惜他不纳圣恩,恐日后若是交兵,大乾之患无出其右也”!
他身长七尺六寸,年及四旬开外,要比黑汉子张将军稍长些,面黄而轮廓清瘦,目褐而略现浑浊,胸前美髯比黑汉子的黑茬子长多得,被风吹变了形;身披一副华美的金漆山纹盔甲,足蹬一双金边云头靴;腰间单独佩了块方玉,颜色鲜艳、赤如鸡冠,上头浮雕一鱼,鱼首有目努出、长须、突鼻、且生角,鱼身纵向,鱼尾卷翘上扬,下端则雕饰波涛。4
“我部亦在山南遍撒罗网”,这话韩将军是说予黑汉子听的,又面向两军部众正色道:“吾皇敕令,连日来两军搜寻无果,本应责罚,今夜务要抓捕前朝龙种、首领太监曹清连同他手下一干死侍,不得逃放一人,事成可将功补过、各有升赏,尔等可听明白?”
众将士齐声回道:“明白!”
“即刻上山,不得有误!”
“是!”众军纷纷落马,便从各处开始登山。
“此人如何安置?”黑汉子张将军指了指其副官马后背上的一个看起来满身草屑泥泞、狼藉不堪的批发僧人。
“斥候回报,探明山上情况与其所言相符,事成之后赏十金,路上放走。”韩将军只瞅了那厮一眼,便望向迅捷如风的登山将士,直望到楼观那隐匿在云遮雾绕中的山头。
接着二人各领了一众下属,也开始了攀登楼观那密林深幽的羊肠小道。
“公公,幽冥营和翼骑营开始登山了,那几个斥候属下已经处理了。”秦末微声说道,他是一个很年轻、能干又忠诚的汉子。
“该到时辰了”。老人一一看向众人,他记得在场任一个黑衣死侍的名字、性情、生平境遇、家世还有他一手训教出来的能力。“你们是帝国呕出来的精血,你们流一分血,就要教这些犯境的贼子流十分血,不可辜负先帝期许,不可辜负浩荡国恩!”
众人的精神也都由凄然而入一种似浇油之火的烈性当中,只秦末带头说了话,算是表达了众人的心声。“亦不辜负曹公师恩深重,领我等入轮修5之门,超脱凡人,不枉此生!”随即,伏身向老人叩了一首,众人亦叩首。老人见此,笑了,也受了。
起身后,秦末头也不回地踏步出了殿门,众人皆是如此,最后出来的人缓缓关上了大殿的三重门。殿内只留下一老人闭眼,一婴孩儿熟睡,一神像无声,一烛燃,一烛燃,又一烛燃。
须臾之间,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整座楼观山都被震动了,唯独法堂内由流民装扮的僧人及其家属女性在药物作用下尚处于昏睡之中,不为所动。
忽的乍起一声巨响,似撼动了百年古树的躯干、使其浑身树叶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的声响;霎时又传来一人嘶吼般的痛呼,伴随着重物砸落大地的震动,兴许是庭中石灯,亦或是殿前塔身三足的香炉;继而听得一道洪亮的钟鸣声和木屑纷飞声,这激响好似水波扩散、绵绵而绝,片刻后又乍现巨钟坠地的阵阵嗡鸣;当是时,一阵密集的弩箭穿风声不绝于耳,呼地喊杀声都同时寂灭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