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老师(1 / 4)
话刚出口,坎沙就心口一咯噔。都怪上课被提问惯了,老佩姆只是一问,他就顺口说了真话,这下,可难办了——莫非要向帝皇发誓,保证绝不把老师向警官递“礼金”的事告诉第三人吗?
“瞎想什么,你这娃子,平时瞅着有点儿机灵,咋遇上事,就这么呆的呢?”老佩姆的眼神,是嫌弃又恼火,直盯得坎沙低头尬笑,“怎么,当我给人行贿啊?动动脑子呦!人家拿托警官,挺照顾那娃的,我贿赂个屁!哎,都是熟人,难舍弃啊…”
故事,从老佩姆的嘴里缓缓道来。
当年,他和两位死党约好,等大学毕业了一齐回故乡鬼混,谁知道,两位死党的成绩优异,全考上了国立的医学院;他呢,则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只有退而求其次,和莫加厄的教育部门签了特殊协定,到次一等的国立大学读物理——出来后,要听从当地的安排,回本地的初高中任教,进修和转专业就别想了,这辈子老实工作就行。
本来,回到莫加厄的他还在为违背了约定而惭愧,可两位死党竟然追着他的脚步,陪他回到莫加厄工作。两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在和他把酒言欢后,告诉了一个让他欣喜又落寞的消息——他们啊,要结婚了。
学校的围墙下,老佩姆叼了根烟,一手挡风,一手打火,欣欣然吐了口浓雾:“我的两位好朋友、好哥们儿…呸呸,说习惯了,女生不算哥们儿,叫什么来着?坎沙,你们年轻人习惯叫什么?”
“呃…兄弟?”
“免了吧,还不如叫哥们儿算了…说实在的,我是一直有点儿…想着她?你明白吧?不过,我成绩没她好,相貌啊、本事啊也不如他,我一直是三个人里拖后腿的,我也就敢想想了…龌龊,龌龊啊,是吧?”
坎沙哪里敢说是?他唯有乖乖听老佩姆说道,听老师过去的故事。他只希望老师别在说完后拍拍他的肩,和那些黑帮电影一样,嘴上说着没事,却叫他走在前面,然后掏出手枪,嗙的一下,让他永远保守秘密。
在学生胡思乱想的时候,老师的语气是和喷吐的烟雾一样,尽是虚空的怅然。他说,在朋友的婚礼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旁人都以为他是高兴,可其中的滋味…
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感觉,就像是冲进超市,把那些酒、糖、盐、辣椒、香料、柠檬全往嘴里灌,又甜又咸、又酸又辣、又麻又苦。
孩子满月的时候,他陪着激动的朋友去看望另一位朋友、朋友如今的太太。不过,他的视线,却被那酣睡的婴儿吸引了——和人们想象的不一样,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并不漂亮,是脏脏的、丑丑的,但又是可爱的。
他知道是时候放下了,决定这辈子不生养,就在学校里使劲干活,多教几个懂事的学生,就当是教养了自己的孩子,正如他爱在开学时和新生们说的那样——把这些满怀期待的少年少女,当成是自个儿的孩子来教导。
“话是这么说,但你们这群小王八蛋呦,是真的不让人省心啊…”老佩姆把嘴一吐,烟蒂恰好飞进垃圾桶的烟灰罐里,看得坎沙险些鼓掌、夸他放了个响屁了,“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咋就连个引力公式都用不明白。那试卷都送分的啊,你们能考个六十三的平均分…”
“老师,那会儿大家刚学,不太懂嘛…”
“不懂个屁!你看看人家,瓦汀同学,那乡下来的,脑瓜多伶俐哎?你们呢?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自小在城里长大,咋就这么笨的,不开窍啊!”
坎沙头都要裂了。他总不能说,是老师您教导无能,学生们实在理解不了吧?真那么说,他怕不是真嫌命长。所以,他果断把话题拉回原处,问起后来的事:“老师,后面呢?他们家…”
“完蛋了嘛,”老佩姆拍了拍坎沙的肩,又看了眼手表,带着他往学校里赶路了,“也是我害了他…莫加厄的钱不好挣,他走了些歪路子,上了电椅;她…疯了。他们的孩子,我是想找来着,可你也见到了,那小子,不知是怎的了,越学越疯,跟个野人似的,成日在街头晃…路都是自己选的,怪不了人家警察。我给拿托先生塞了些钱,请他买些东西照顾照顾孩子,你说,合适吗?”
“合适。”
当然合适,总不能刚逮住人家,就亲自带着他去超市买东西吧?再小的屁孩,也是要脸的。坎沙大致明白,老佩姆的意思是心意到了就行,其他的?就看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