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热闹(3 / 4)
幸好,生物老师蕾西亚诺进了教室。她是手捧一本陈旧教典,对着讲桌重重地拍了两拍,让学生们的注意力都来到她的身上。然后,她翻开那本教典,沉声念诵着圣职者般的布道…
为新生的亡魂祷告。
神神叨叨的诵读,仿佛葬礼的哀乐,为阴霾多添了一场冰雨。相似的东西,坎沙是听过的,是在父亲的葬礼上,在母亲的哭泣中聆听过的。他听不出旁人的哀怜,听不出仪式的神圣,听不出对死者的尊重与庄严,他只听到一种满足和欺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一种虚伪的冷漠。
冷漠,冷漠,他真想夺走那本允诺众生幸福的教典,拿着它砸扁迷信婆的脑袋,再给刚刚盯着他的人全部来那么一下,问他们装什么哑巴,问他们看什么热闹,问他们怎么不在麻花辫跑开的时候拦个人,问他们怎么不跟自己说两句话…
等蕾西亚诺结束祷告,放学的铃声也打响了。同学们无一人敢搭话,尽是默默地走出教室,留坎沙独自翻书、独自发傻。
还是有人借口忘了东西,尽快返回教室,对他说:“坎沙,没事吧?”
不用看,他听得出来,是埃尔罗和富达尔回来了,心里登时热乎了不少,捂着脸笑道:“没事。”
在二人的眼中,他哪是在笑,分明是在咒别人去陪葬。富达尔是忧心忡忡,捏着书包的肩带,不知该说哪些话为好。埃尔罗却是一反常态,往他的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激动地吼叫着:
“苦个脸给谁看啊!亏你还自夸爱读书,瞧不上我给你的那些好东西,结果,连这点儿问题都想不透?”
“想?闭嘴吧,我想你的妈啊。”
“你爱咋骂咋骂!我来,是告诉你一句话——好言难劝该死鬼,她自己要死,就让她死,犯不着拦她!其他的,都在书里写着,自个儿看去吧!”
说完,埃尔罗两手插兜,趾高气昂地迈出教室。富达尔是听得一头雾水,全然不明白两人是在说真理教的宣传册,只能向坎沙躬身告别,说母亲还在外面等待,他得先回家了。
“麻烦了,你先走吧,我刚好一个人待会儿。”
“坎沙…今天的事,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像是那么看不开的人吗?”说着,他与走出教室的富达尔挥手告别,仰视着天花板,倦怠的脸上,看不出是苦涩还是释然,“谢谢…谢谢啊。”
“坎沙,你还没走?”不待他独享清净,老佩姆便慌张地来到教室,拉着他就往外跑,“走走走,跟我躲一躲…”
不用问,教学楼下,是警笛和男人的吼叫,还有女人的哭嚎。那近乎失控的悲痛和愤怒,是无需理解的疯狂。老佩姆的主意没拿错,再不躲,他就要直面两位情绪激动的同学家长,难逃一顿毒打了。
“哎,你这娃娃,你愣在这儿干什么?跟我走啊?你走啊!”
纵使老佩姆使出吃奶的力气,他依旧纹丝不动,牢牢钉在座位上。家长的脚步在接近,警官的劝诫在回响,痛苦的怒火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