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寅（1 / 1）

寅

官河边上的人家，有早起的习惯。

天还没亮，官河上的“火龙子”（注：拖轮冒着浓烟，“枯刺枯刺”响过来。“呜——呜——”，汽笛大叫两声。庄上人，全被弄醒。一会，蒸汽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一切复归平静。醒来的人，起床撒尿，之后，上床再睡。过不多会，又有“火龙子”枯刺枯刺响过来。睡不着，于是起身。

曦微的曙色里，柳婶东看看，西摸摸。收拾农具。清扫土场。给羊子喂草。打开鸡窝门。天光大亮后，她抓起铲锹菜篮，去田头挖菜。

忽然，夜里来的那个大块头，站在门前的土场上。他身后，还站着五六个背长q的人。那些人，喊大块头芈政委。柳婶借着天光细望，大块头脸上，有几只稀疏的白麻子，眼仁儿却很亮。芈政委见到柳婶，张嘴便喊刘妈妈，热乎劲儿，像多年没见的亲人。

早前，庄后官河里，时常有伪军的小汽艇“啪啪”地梭过。老百姓望见，害怕小汽艇弯过来上庄捉人，都躲进荒田。如今，满田的荒草，却成了新四军的屏障。大白天，新四军很少来村里活动。晚上，区委工作队走村串户，钻草屋棚子，专找拾粪的，割草的，穿得破衣垃褂的人谈心拉家长。

庄上农会成立时，妇女组织和民兵组织同时成立。邹桂英任妇救会主任，花二任民兵队长。农会成立大会上，芈政委对乡民们说，土帮土成墙，穷帮穷成王，今天，咱们藁秸庄乡农救会成立了，今后，大家在农会的领导下，要抱成团，与地主老财作斗争……

农会成立后，区委交给如林的第一件任务，是帮助xsj训练水手。

鬼子投降后，溱湖镇上的伪军，仗着有利地形，拒不朝xs军投降。xs军首长决定，端掉这个伪窝，打垮这股伪军的嚣张气焰。

xs军七纵二团三营的战士，很快开进藁秸庄。庄上人，从没见过统一着装枪械齐整的xs军，全远远地躲在街巷边，望着谷场上的战士们操练。

溱湖镇由几个小岛组成。东边岛上，沿官河堤筑了一圈土墙，墙边有碉堡工事。伪军据点，设在中间大岛上的长江公园里。岛北侧，有条长长的街道，与岛上的石桥相连。各个岛，均有渡船与中心岛相通。北边小岛的码头上，泊满了大大小小的木船。有粮船，邮船，班船，帮船，还有农用船。码头岸边，簇着一堆店铺。粮行，草行，八鲜行，一家紧挨一家。河口，不时有船进出。

第一次打溱湖镇，没有成功。

伪军在中心岛近岸水下，打了好多不露头的木桩。望不清水路的xs军进攻船，被水下的闷桩卡住，成了岸上敌人机枪的靶子。通过研究，xs军首长决定，用土“土装甲”船，来对付水中的暗桩和岸上敌人的子弹。他们在船头放八仙桌，桌上覆棉被，浇透水后，再盖一层，再浇水。五层棉被覆过，人站远处，对着被子拿机枪扫射。机枪子弹全被湿被子吸住。五条船，需十几顶方桌，几十条棉被。陈保和带人将草先生家的方桌，棉被，全都抬到河边。部队首长望望，说，还不够。于是，陈保和又带民兵到没有逃走的大户人家去征集。半天时间，河岸边的桌子，被子，堆得像小山。

有个大问题，始终没有解决。“装甲船”没有动力，人不能暴露在弹雨里划浆撑船。如林晓得后，把村西的张木匠请来，让他帮忙出主意。张木匠站在船边，左望望，右看看，很快有了法子。船的中舱和后舱，分别装上传动轴，轴上装蹬拐，露出船舷的轴头上，装木板涡轮。战士躺在船舱里，像踏水车似的蹬拐，拨动轴头上的涡轮，推船前进。

周边村舍的木匠，悉数被如林请来。村前的河湾里，锯木声，斧砍声，呯呯嗙嗙，叮叮当当，鸟雀都吓得不敢落在树枝上过夜。天黑后，马灯吊在竹竿上，河下，岸边，灯火点点，工匠们连夜赶工。

一周后，五条装着蹬拐涡轮的“装甲船”，在河湾里一字排开。战士们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再次攻打溱湖镇。大清早，如林忽然跑来朝芈政委报告，说他家有个远房亲戚，从溱湖镇捎来口信。昨天夜里，秦州李天霞的g军83师派人接收了溱湖镇。xs军首长听后，觉着战机已经失去，立即取消了攻打溱湖镇的战斗。

芈政委给如林布置的第二项工作任务，是要他秘密调查庄上的人户与田亩，为土改作准备。芈政委说，藁秸庄紧靠官河水上交通线，地理位置特殊，西边溱湖镇上的敌人，小划子不到半个时辰便到，庄上可以暂停分浮财和土改。如林开会传达区委指示时，民兵队长花二想不通。他说，我们跟老百姓宣传土改，却没有改，一点动静没有，群众怎么发动？穷人得不到好处，不会跟着gcd走！如林把庄上农会干部的意见，马上报告给区委。区委研究后指示，藁秸庄可以根据本庄实际情况，适当作出调整。如林按照区委指示，马上与农会干部一道，制定出本村土改工作方案。

庄上穷人分到地主的土地和浮财，个个感谢gcd。经民兵队长花桂年提议，柳如林组织农会代表大会表决通过，藁秸庄乡，改名为“解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