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蒙:缘始(2 / 2)
萧问天一笑道:“没人。我是见到小姐芳容,一时心迷,不由自主走进来的。”
穆南芙心中大怒,一时语塞,末了,只说出一个字,滚。
萧问天一笑,道:“小姐息怒,我这就滚出去,还望小姐向你父亲知会一声,就说萧问天来过。”说罢,大步而去。
穆南芙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怒气犹自未消。不过,这愤怒并未持续很久,庭院中的秋意很快冷却了怒火。于是她又感到那份常常伴随着她的寂寥。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起来。她恨萧问天打破了自己宁静的生活,又恨自己的动摇。但这些都及不上再次听到那话语声的渴望。
萧问天再次来了。父亲闭门谢客。他在庭院门前长跪不起。一夜过去。第二天早晨,当穆南芙打开柴门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声。呼吸声虚弱无力,远不如她以前所听到的那样有劲儿,霸气。
她用脚探了探,踢到了躺在地上的萧问天。她并没有迟疑很久,将他扶进了自己的房间。萧问天受了很重的伤,在她房间里躺了整整半个月。
软磨硬泡之下,父亲终于答应收他为徒。
伤好后的萧问天,眉宇间有了神采。他呼吸绵长,话音洪亮。他不知从哪抓来一只猫。说了声,诺,递给穆南芙。
穆南芙道:“那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她已听到了一声懒懒的猫叫,随即,毛茸茸的触感从手心传来。她把猫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心里便渐渐出现了一只有些疲懒的猫。喵,一声绵长的猫叫声之后,那猫在她的怀中盘成一团,似乎是要睡觉。穆南芙由着猫睡去,细细地倾听着猫的呼吸之声。突然,她感到一阵心慌,她发现猫呼吸的节奏竟与萧问天一模一样,她耳根一阵发热,一把把那猫抛开。
旁边的萧问天哈哈大笑。那猫喵了一声,张嘴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趾高气昂地走了。萧问天对穆南芙说那猫的名字叫“赖皮”。
乡村的田野,河边,树林间多了两个青年男女的身影,他们时而嬉戏笑闹,时而相对而默。穆南芙解下母亲留给她的红缨,偷偷挂在萧问天的腰间。对于她,脑海中所想象的这个秋天的景色中仿佛多了一层火的颜色。所有声音的出现都不再是为了衬托宁静,而是变得铿锵有力。她觉得自己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了活着的滋味。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萧问天。
那是一个秋末的傍晚。穆南芙被萧问天借着找猫的借口骗到了山上。在无人的矮树丛中,萧问天轻轻把她放在了地上。穆南芙用消极拒绝的态度接受了萧问天对她的蹂躏。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她想象着漫天落叶像蝴蝶一般纷纷扬扬的飘洒在他们身上。她死过去又活过来,活过来又死过去,心里想着,那些草啊,叶啊,树枝啊,动物啊,也一定像她一般,在生生死死中,感受着这世间的温度。
秋尽冬至,冬去春来。穆南芙的的脸上多了笑颜。父亲没有将穆家刀法传给萧问天,萧问天也没再提这件事。他的脸一天天地阴沉下去。
初春的一天。穆南芙坐在河边,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怀上了萧问天的孩子。她微笑着想象未来的日子。萧问天答应过要带她去长安,那是他的家,那里有高大的城墙,有热闹的街道和美味的点心。
突然,她听到一声呼喊,呼喊声渐渐连成一片,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她家的方向奔去。她内心一阵惊慌。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家已经被火烧成了一片废墟,人们在废墟中找到了他父亲残缺不全的尸骨。她听着耳边的无数噪音,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她已变成了无家可归,无亲可投的可怜人。萧问天不知所踪。家传的穆家刀法也一并消失。
穆南芙倔强地把孩子生了下来。她含辛茹苦地养大了孩子,在她心里,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只有仇恨。在时光的流逝中,这仇恨时而化成伸向四面八方的丝,时而化成凝结在心底的铁。她将这仇恨化在给那孩子喂下去的每一口饭里,喝下去的每一口水里。日复一日地告诉那孩子,你的仇人,是靖南王萧问天。
孩子长大了。他天资聪颖,十五岁那年便学全了母亲的武艺。他打造了一把长不长短不短的关刀,发誓要用这刀割下仇人的首级。十八岁那年,母亲在一天早上对他说:“孩子,你该上路了。”说罢,递给他一套新作的黑衣,和一串红缨。
母亲说:“这串红缨,送给你未来的妻子。”
孩子从母亲的表情中看到了那一如既往地决绝。他知道什么都不必再说。他换上黑衣,久久地望着母亲,走上了那条荒凉的小路。小路在他身前无尽地延伸着,在他身后,居住了十八年的草屋燃烧起来。他没有回头,眼泪簌簌而下。他知道,母亲终于解脱了,而他的解脱,却如面前的小路,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