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战忻口（4）（1 / 1）
“流寇来了！”一声凄厉的喊叫撕破了夜幕。张鼐不禁觉得好笑，这些绿营兵不久之前还是大明的官军，骂他们这些杀官造反的人是流寇也就罢了，现在他们当了满洲人的走狗，为虎作伥残害自己的同胞，居然还有脸面堂而皇之地以官兵自居。大顺军当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组成的军队，杀人放火的事情也不少，可是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圣人了。
张鼐挥刀砍断了一名绿营兵的脖子，身后几百名士卒跟着他杀上了南怀化阵地。夜战是相当考验军队素质的战斗，参战的士兵要有很强的组织纪律性，熟悉战法，还要营养良好，不能有夜盲症，因此张鼐也没带多少人来。顺军之前修筑的工事全都是对着北边的，从南侧攻上来并不费事。
清军当然也不傻，对顺军的夜袭有提防，但是仓促遇袭，还是产生了一定的混乱，而且在顺军修的工事和顺军战斗，怎么看怎么吃亏。张鼐带来的夜袭队不同于张雄的部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战斗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在顺军营盘上驻扎的一千多绿营兵都赶了下去。南怀化村已经被烧成废墟了，清军无处落脚，只得又退回了今早出发时的营盘，张雄遗弃的物资和这些绿营兵自己的装备也都被张鼐缴获回来了。西侧的阎庄也有炮声传来，不知道是顺军还是清军的炮声，看来刘芳亮也没闲着，不过这大半夜的放炮就是给士兵壮胆而已，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
阳光又一次普照战场，顺军的旗帜依旧飘扬在南怀化阵地上空，但是迎面扑来的是比昨天更强大的攻势，清军看来是铁了心要突破忻口。不过这一次，他们可没那么轻松了，据守南怀化的是张鼐部下的精锐，李自成的中权亲军。铁甲森森，长枪如林，这样的军势，还有凭险设防、居高临下的优势，别说是绿营了，八旗甲兵也一样无能为力。清军一次次攻上山坡，又一次次被迫退下。两军从辰时激战到未时，南怀化岿然不动。
张鼐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知道，和清军战斗的绝不止他这一部，田见秀不会对这里的战局坐视不理的。
“流寇来了！”今天清军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喊出这句话了。谭泰把自己的本阵布置在了永兴河以北的王家庄，本来是个很安全的位置，可没想到，这些流寇竟然这样大胆，前线的阿赖、祖泽润、刘之源、佟图赖正在猛攻南怀化，伊拜、巴颜、李国翰也在阎庄打得难解难分，可流寇竟然还敢主动出击。而且流寇使用的是一种他们从所未见的战法。
一队队骑着西北健马的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如同一堵堵移动的墙壁一样向清军压来。未及结成大阵的清兵以火器还击，击落了部分顺军骑兵，顺军的攻势却丝毫不缓，训练有素的骑兵组成的洪流，能带来比炮弹更可怕的威慑力，清军的左翼阵线一片人仰马翻。
对付骑兵最好的武器就是骑兵，谭泰也是沙场宿将了，迅速调集了一批骑兵进行反攻，打退了几队顺军骑兵，但就在他们人喘息、马流汗，正要重新整队的时候，又一队顺军骑兵杀了出来。这队骑兵身披重铠，手端长槊，胯下精选的青海驹也都披着马甲。丰富的沙场经验和严格的训练让这支队伍如同一道铜墙铁壁，几队零散的清兵瞬间被碾压。带队的满洲镶黄旗副都统阿哈尼堪不禁一怔，汉人之中还有这样的军队？随即，两队骑兵便撞在了一起，清军在顺军骑兵的冲击之下纷纷落马。
对面的指挥官李友心中的惊诧也不亚于阿哈尼堪，作为大顺朝的武阳伯，他是最早追随李自成的人之一，他是李自成的米脂老乡，和李自成还沾着点不知隔了多远的亲戚，做佣工为生。当年李自成为了周济众兄弟，欠下高利贷还不起，被枷号在县衙前示众，暴晒于烈日之下，还不许人送水送饭。李友和李过等人一起一怒之下砸开枷锁，簇拥李自成逃出县城，就此造了反。他手下这支部队的主力其实是明军的俘虏，在三年前的项城之战中，李自成、罗汝才联军大破明军，斩三边总督傅宗龙，傅宗龙和他麾下贺人龙、高杰等部的士卒大批被俘，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陕西人。尤其是贺人龙、高杰二人都是米脂人，高杰还是过去和李自成一起造反的老兄弟，后来叛投官军，部下士卒中米脂人的比例很高。这些来自米脂的降卒都被编入了李友麾下，这些明军的边军老兵有很多骁勇善战，精通骑兵战术，加入闯军之后有了充足的粮饷供给，加强纪律约束，战斗力更上一个台阶。再加上与李自成、李友的同乡关系，这支米脂子弟兵虽然过去是明军，但是投入李自成麾下之后忠诚度却极高，还担任过类似于近卫军的工作。自从成军以来，这支部队屡次击溃明军精锐，临阵摧敌，无坚不破，可没想到，这次对阵的清军遭到了“三堵墙”的冲击，不仅没有崩溃，还奋力搏杀。顺军骑兵临战之际列马为阵，形如墙壁，名为“三堵墙”，山海关大战时，清军投入战斗的时候顺军已经和吴三桂的兵马混战在一处，李自成见事不好便直接下令退兵了，因此清军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战法，着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是清军中老兵比例太高，枭悍非常，顺军的第一波突击没能击溃清军，双方展开混战，清兵便不再落下风。顺军成军的时间毕竟太短了，骑兵部队以入伍一两年的士兵为骨干，列阵而战的时候可以靠团体的力量轻易打垮任何对手，但在马术、箭术、刀术这些方面除了少数老兵外，大部分人还是比不了毕生生长于马背的满蒙骑兵。
即便如此，三堵墙先声夺人的效果还是把清军的锐气打了下去。顺军的步兵也压了上来，一排排长枪在刀牌手、弓手、铳手的掩护下向前推进，清军抵挡不住，向后撤退。众将士士气高涨，奋勇追杀，李友心中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样的攻击已经是现在的大顺军能打出的最强攻势了，也只能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击退清军而已，如果清军拉出他们的全部主力扑向晋陕，大顺军能不能战胜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