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潞安大撤退（3）（1 / 1）
“雷大人，孔有德今日与线国安、全节等人商议什么了？”蔡仕不动声色地问道，雷于霖则是脸色惨白，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又变白：“他们商议之时，我并不在场。”蔡仕哼了一声：“你别想瞒我。”雷于霖一下子跪了下来：“蔡贤弟，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你便饶了我吧，这细作之事我实在做不来。”
蔡仕冷着脸说：“你肯为我打探消息，才是我的同僚，否则的话，你做大清的官，我做大顺的官，有何同僚之情？”雷于霖哀求道：“你我投效大顺不过数月，连，连皇帝的面都不曾一见，也说不上什么君臣之谊。如今清，清兵数十万铁骑西来，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又能做得什么，先保全残生便是，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蔡仕说：“士为知己者死，永昌天子是当世第一个赏识我、拔擢我之主，我自当效忠于他，哪怕食过大顺一日爵禄，也要对得起这身官服。就算不再为官，也当遁迹山林，绝不做夷狄走狗！”雷于霖听到“遁迹山林”四字，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贤弟，你放了我，我回家奉养老母，再不出来做官了，做道士、做和尚也罢，总之请你放了我吧。”
蔡仕很得石廷柱信任，但这份信任有时也是麻烦，他一直待在石廷柱军中，就无法打探孔有德、耿仲明两营的消息了，于是他就靠雷于霖去打探。而且他不方便离营，向外传递消息也要靠雷于霖。雷于霖投降李自成，原本是以为改朝换代了，想混个开国元勋做做，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忠诚，清军杀来时，他便和蔡仕一起投降了。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蔡仕是奉田见秀之命投降的，打入清营之后，竟然还在私下向顺军传递消息。起初雷于霖想去举发，可是蔡仕告诉他，他托雷于霖帮忙送出去的那几封“家书”就是机密军情，刘体纯能得知陈德叛变的消息以及清军合围潞安的战略意图就是因为这些“家书”，雷于霖要是敢举发，石廷柱追查起来也不会放过他。就这样，雷于霖在蔡仕的胁迫之下不得不做了卧底。他经此一折腾，想做官的心也淡了，想着能不能逃出军营回陕西老家去。但是陕西还在李自成的手里，他已经当了叛徒，如果没有人证明他的卧底身份，回去也是个死。假如不回家，他一个文弱书生，没有半点生存能力，这兵荒马乱的，跑到哪都是死。无奈之下，他只能被蔡仕裹挟着死撑。
蔡仕也知道雷于霖这人靠不住，随时会出卖自己，但是太原、潞安两地的战事千钧一发，如果田见秀、袁宗第、刘体纯等人能得到石廷柱这边的消息，极有可能扭转战局，所以他还是不得不继续留在敌营。蔡仕扶起雷于霖：“既然兄长不愿再做细作，小弟也不勉强，只要兄长再为小弟做一件事，小弟就放兄长回家，我修书一封，兄长回去交给官府，官府自能明白你是有功之臣。兄长若要回乡为民，朝廷自有赏赐，若要继续做官，加官进爵也不是难事。”雷于霖一听此言，不由得两眼放光：“贤弟，贤弟，我听凭你安排！”
潞安城外，清军大营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刘体纯已经进行了三次试探性进攻，带兵指挥的是他的弟弟刘体统。孟乔芳的部队中没有多少满洲人，几乎全是汉人，这就让他的底气不是很足，刘体纯如果真的不管后路，全军出动与他争锋，他还真未必挡得住。不管经过了几次前哨战之后，孟乔芳还是渐渐摸清了刘体纯的意图，看来流寇是要跑路了。
文官、伤员、辎重，还有百姓，如此之多的人员车辆向西撤退，除非孟乔芳是瞎子才看不到。孟乔芳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截住他们，但是他立刻就冷静下来，归师勿遏，穷寇莫追，刘体纯也是流贼中有名的悍将，现在井然有序地掩护队伍撤退，贸然去追击非吃亏不可。孟乔芳决定，先得把敌人调动起来，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步调行动，才能取得战果。
于是，潞安城外出现了一个奇景：清军在滚滚调动，顺军也在变换阵型，但双方竟然毫不接触。孟乔芳和刘体纯都想给自己找到一个更有优势的态势。之前的几次恶斗让顺清双方都对对方的实力有了深刻的认识，不再像刚遭遇时那样，清军拿顺军当明军打，顺军拿清军当蒙古人打，都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全都轻敌冒进，出了很多昏招。现在他们都知道，面对的是平生未遇的强大对手，所以用兵也就小心了起来。
但是，孟乔芳比刘体纯差了一点，他没有那种农民军特有的亡命徒气质。现在的大顺军将领如果不是明军降将，那就必然是在明军的重兵围剿之下生存了十几年的，天底下哪有他们不敢干的事情。刘体纯既然发现孟乔芳谨慎了起来，那就要在悍勇上压倒他。孟乔芳就不同了，他就是个给大清打工的，任务是占领潞安，支援太原，至于别的，他也不关心，和打击刘体纯相比，他更在乎保存自己的军队。
孟乔芳惊讶地发现，顺军确实被他调动起来了，可是调动的结果竟然是他们趁着清军移动的机会直冲了过来。孟乔芳立刻组织反击，没有真满洲人压阵，清军中的汉兵的斗志就差了一截，他们的勇气主要是冲着辎重队中的大批物资和撤退百姓中的妇女，孟乔芳很早就告诉自己的部下们，潞安是明朝沈王的封地，顺军杀了沈王之后，缴获的金银财宝想必数量众多。刘体纯突然以精骑突阵，着实打了清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刘体纯要掩护撤退的队伍，能用来突击的兵力并不多。孟乔芳组织兵力反击，很快又把刘体纯击退了。瞅着空隙就猛攻一下，敌军主力赶到便不等接触就撤退，这正是标准的流寇战法，蒙古人也常用这种战术。如果刘体纯的部队是真正的土匪蟊贼，或者是从蒙古牧人中临时征召的队伍，孟乔芳带着正规军还能对付得了这种战法，问题是刘体纯的人马也是正经的精兵强将，每个人又配了两三匹骡马，打也打得过，跑也跑得掉。孟乔芳只能稳扎稳打，缓慢向前推进，这样一来，他离顺军的撤退队伍就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