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努尔丁的阁楼（1 / 2）

努尔丁主寺堂，坐落于努尔丁市的老城区核心，距今已有五百余年历史。因其特殊的精神意义，市政建设部门并未批准其周边两公里内有超过3米高的建筑，以保证主寺堂内每一个可以祷告的角落，都可以随时迎接不常出现的阳光。

主寺堂高度虽远不及那些数公里外的城市巨兽，但每当人行至其脚下，总能顿感无比的宏大、平和与尊敬。

飞艇悬浮在主寺堂最大的中心穹顶上空，绳索从艇舱中垂下，我顺着绳索滑落在了中心穹顶阁楼的小门旁。

阁楼是这个建筑最高的空间，它被中心穹顶托举起来，开着的小门可以直达穹顶顶部，主要为方便屋面每十年一次的修缮工作。我伏在这座17世纪就存在于世的建筑上面，油然觉得历史更加真实了一些。

此时正值盛夏正午，乌云竟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把本就模糊的太阳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空气中没有半丝的凉风，大气更重了一些，好像这个古老的穹顶正在无限扩大，将聒噪的人们罩在了闷热的笼里。我的衣服黏糊糊、冷丝丝地贴在身上，与身体里那由内而外的燥热冲撞在一起，很是难受。

小门从内部锁了起来，准确来说，这门上并没有锁孔，而是借由数字信号将门的四周通过电控原件封了起来。这原理并无太高的科技含量，棘手的是，这种门一旦封锁，除非输入解锁命令，否则只能通过暴力手段破坏才能进入。显然，如果我暴力破坏的话，屋内的“劫匪”便会立刻发布“造谣言论”了。

我沿着门的四周摸索，果然并没有任何可以潜入的可能。在没有狙击的条件下，确实是一个相对完美的劫持环境。

作为植入计划的实验体，我最本质的核心，实则为一个承载着记忆与思考的信息处理器。如果类比构成人体的基础是骨肉血脉，那不妨说构成如今的我的主体，则是处理器内浩如烟海的数据。我时常想，“炼”这副身躯，更像是我在这真实的世界驾驶的一辆轿车，只不过这车流淌着与人类相同的血液罢了。

就像人们可以看到这阴云密布，树静风止一样，我可以看到这一座座城市空中，如蜉蝣般萦绕着的无数信息数据。无论是至亲至爱的人们相互传递的温暖，还是车水马龙中发生的一次次积分兑换，甚至监控着人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的联邦安全设备，只要有无线数据信息的传输过程，在我的眼中都可以清晰地呈现出来。

穹顶阁楼的门毫无破绽，寻常不通过外力破坏确实是无法闯入的。只是里面的“劫匪”浑然不知，正因他威胁着向全社会传播“造谣言论”，里面的数据信号随时便可以发布出去，所以这无形的数据传播通道早已经搭建完成，蓄势待发。在我看来，则已经是为我敞开了一条无比宽广的数据的马路。

忽然，一只纯白色的鸽子落在了我的脚边，歪着头，好奇地注视着我。我总觉得，即便这是演习，可这毕竟是一场充斥着敌意的谋杀。谋杀像是乌云，无论与这慈悲的主寺堂，或是这纯净的白鸽都太过于违和了。于是我无声地挥手驱赶，鸽子双腿稍蹬，张开翅膀飞走了，留下一根羽毛，在我面前如银白色的飞蛾随风飘荡。

我闭上了双眼，将我脑中信息处理器内的数据思维，借由发射器上传到了阁楼内这个开通着的数据通道中。霎时间，我化作了无数的数据信号，游荡到了空中，顺着这通道，顺利地潜入到了屋内“劫匪”扬言要散播谣言的设备终端中。

相比于人，我更像是病毒。

“劫匪”屋内的设备，是一台约十年前生产的旧式眼机。只是它并未戴在“劫匪”的眼睛上，而是被他紧紧的握在左手里。他的另一只手，则如飞艇内的人说的那样，将一个黑漆漆的罐子抱在胸前。罐子的底部，好像镶嵌着一个颇为精密的装置。

我置身于这台设备的信息海中，随即便占领了这台设备。通过这台眼机的无线信号，我查找到了屋内角落中控制门禁的数码开关信号源，用同样的方式将自己以数据信号的形态发射到那开关设备上，迅速打开了门的封禁。

而后，我立刻回到了“劫匪”的眼机内部，以最快的速度制作了一个可以使其信息发送功能瘫痪的待启动程序。这次演习，我得到的指令只是关闭信息发送通道的这一项任务，并没有数据的读取、销毁或事拷贝的任务。我认为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是对联邦对我信任的辜负。程序制作完成后，我将自己重新通过眼机的数据通道上传回到我门外的躯体中。

当我睁开了双眼，我看到那根白鸽的羽毛，才刚刚轻轻飘落到了我的肩头。

我远程启动了屋内眼机的发送瘫痪程序后，推门进入了阁楼。阁楼的内部很小，只是个大概三四米半径的圆柱形空间。屋内的男人大惊失色。

这男人大概五十岁上下，戴着一个黑色的老式框架眼镜，紧紧地靠在唯一的一扇窗边墙壁的角落。与其说是“劫匪”，倒不如说更像个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只是脸上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