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患者(三十八)(1 / 5)
荒芜久了,总是衰颓萧疏,人心如此,建筑亦如此。
上了一层楼之后,苏然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龚蓓蕾过分的温顺与配合。
他放弃了扼住对方脖颈的刀,甚至试探性的想去牵对方的手,在仍然没有接收到来自龚蓓蕾的反抗后,终于放心的开始牵着她的手,一起全力向楼顶跑去。
两人顺着楼梯口,一直跑上了顶层的露台。
苏然找了半根金属管别住了楼梯的门,总算呼出一口气,拉着龚蓓蕾到楼梯边缘的遮挡处,坐了下来。
从这里向外看去,远处周遭都是灯火辉煌的高楼广厦,唯独此间却一片暗黑,如同尴尬的坐在万丈深渊中途的崖壁上,向上向下都没有通路,孤悬于这世间的万物,茕茕如一颗独自明亮了几十亿年的星辰。
苏然双手在微微的颤抖,他控制不住,只能用一只手,去压制另一只手。
龚蓓蕾从刚刚就一直沉默的表情,徐徐带了些变化,把对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伸出手,轻轻盖在了对方的手上。
苏然想说点什么,至少缓解一下此时的气氛,或是至少为自己刚刚劫持对方的动作做几句徒劳无力的辩护,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功败垂成,他坦然接受,只是还幻想着“蓓蕾,如果能逃出去,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走去哪儿呢?”龚蓓蕾看着他,语气飘渺。
“哪儿都行吧?”苏然认真的想了想,“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就做我们自己,就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总之只要离开延平,只要离开”
“离开延平也不会改变,”龚蓓蕾语调平静的打断他,“即便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之间也不是同等的,你还是会一直试图控制我,让我按照你预设的方式去思考,去行动,这样你才会有心理上的安全感,不是吗?”
“怎么会?我没有!”苏然错愕的矢口否认。
龚蓓蕾却坚定的看着他,“你有,正如同你爸妈一直对你做的那样,苏然,你知道吗?真正的亲情和爱情,从来不是博弈的游戏,即便赢了又能怎么样?你看看自己,难道还不明白吗?你觉得你爸妈赢了吗?”
苏然眼中全是难言的隐痛,他即便口中否认,却也不得不面对,龚蓓蕾口中所叙述的每一个字,都是难以抹煞的事实。
“那你,愿意和我走吗?”良久,他才压抑着哽咽的呼吸,掩耳盗铃的问着,“如果我、我都改呢?你所有不喜欢的地方,我都会改呢?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龚蓓蕾没有照镜子,所以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眼中流露出来的,不是情人之间本该有的思慕与爱恋,而是浓到化不开的悲悯。
显然,这样的悲悯,让苏然愈发觉得自己的身体佝偻萎靡下去,一点点缩小矮化,一点点时光倒流,仿佛成了那个只有三四岁年纪,无助蜷在墙角,连想吃个冰淇淋,都要被冠以无尽的愧疚感和恐慌情绪
放佛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任何一丁点儿的独立自主,都会是对父母一种难以言喻的背叛与伤害。
这样的悲悯,刺痛了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