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余温(3 / 3)
闪着寒芒的刀刃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红斑块,然而这并非是源于任何人体内流动的血液,而只是一度从镰刀上退却的锈迹再次回到了刀刃之上。逐渐钝化的刀刃持续刈动着,却没有按原计划将斯瑞卡多削筋断骨,而只是沿着后者的身体外沿将连通体内的丝线逐一切断。
与宿主切断联系的丝线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硕大无朋的人面如干凝风化的沙雕般瞬间崩塌。无数丝线的正中央,显露出的是一位骨瘦如柴、眼窝深邃的男性,他的须发尽白,干瘦的四肢上几乎看不到丝毫肉质,若不是他发言是充满威严的声音,绝不会有人相信他不过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性:“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我只不过是想在这场战斗中取胜罢了。”苏纳轻描淡写地说着,扶起男人身后失去意识的麦拉,让后者靠在自己的肩上休息,“所谓的胜者并不一定要将谁打倒或是杀害,能够贯彻自己的意志,实现自己目的的才是胜者,不是吗?”
“那么你觉得,你现在算是取胜了吗?”斯瑞卡多的语气满是鄙夷。
“不好说,这就取决于你的想法了。”苏纳轻轻叹息着,“不过我明白,如果我执意将你处决,那我在这场战斗中无疑会成为败者。虽然不认同集体利益的那套理论,但是不得不承认,以现阶段人类的道德素质,还是需要一个有威信的领导人来引导管理人民。即便将你处决我也没有办法保证下一任州长会是个比你优秀、通情达理的人,如果是这样我还要继续杀戮,直到满足我要求的新州长出现吗?这也太荒谬了。此外,你还是麦拉的父亲,即便麦拉再怎么坚强,失去父亲后也会感到伤心寂寞吧,作为她的朋友我不希望她经历如此悲伤的遭遇。”
“所以你是觉得比起重新竞选下一任州长,直接改造我更加便捷是吗?”斯瑞卡多摇了摇头,“你这么做是徒然的。迄今为止,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参详过不计其数的未来才最终下达的,我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为了规避错误、使群体的利益最大化,我的一切行为皆是在为正义代言——”
“不是这样的,正义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它是每个人心中极致的追求,根据个体的不同,每个人追求的正义也或多或少有着差别。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追求自己心中的正义,但是没有人可以为正义代言。”苏纳说着温柔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而且错误也不是一定要去避免的。每一个人都会犯错,每一个人都需要跨越错误继续前行,方能有所成长,在下次面对相同的问题时能够更加周全地应对。在这个层面上,错误非但不可怕,反而会成为大家成长的助力。”
“那么错误产生的后果又应该有谁来承担呢?可不是所有的恶果都是可以用成长等价补偿的!”斯瑞卡多圆瞪的双眼中布满血丝,仅仅是提到可能出现的后果,他的眼前便会浮现那个盛夏,那束冲天的焰火,以及被烈焰吞没的女儿。
“虽然很遗憾,但是这就是生命的正常形态啊,有欢笑也会有悲伤,有春风得意之时也会有事事不顺之刻。而我们需要做的不是避免悲伤的发生,而是向身处危难中的人施以援手,在某人因为打击驻足不前时拉他们一把。”苏纳的声音相当轻柔和缓,像清风细水般抚慰着每一个受伤的内心,“而且你也没必要独自承担所有错误的重担。相信我,相信阿斯兰特的每一个居民,然后和我们一起前进吧。”
见斯瑞卡多无言默许了自己的观点,苏纳微笑着看向一直驻足旁观的奥赖恩:“我这么处理没问题吧,奥赖恩先生?”
“吾不是说过了吗,不管汝做出怎样的决定吾都支持。”奥赖恩踱步走到那块被称作启示的石碑前,随手一掌便将石碑拍得粉碎,“有一点汝倒是说得没错,这种凡人造物想要模拟未来的走向显然是不可能的。它充其量也只是记录了大量过去曾发生的状况,不过这对大多数人而言和预知未来没什么两样就是了。”
“咦?但是根据州长的说法,他看到的确实是一段时间后将发生的事件——”
“别想太多,今晚汝已经熬过不少恶战了,应该已经累坏了吧,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吧。”奥赖恩说着打了个响指,几簇漆黑的火苗从他的足底向四周蔓延开去。这些焰火并没有像丝线那样修复周围受损的建筑,而是瞬间将遍地石砾碎渣烧得一干二净,“吾打晕的那些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转,汝现在还是通缉犯身份,撞上难免还要被纠缠一番。而且以那个老家伙现在的精神状态,想要维持市区的屏障都很艰难了吧,至少在老家伙恢复元气并撤销汝的通缉令前,汝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谢谢你多次施以援手,奥赖恩先生。如果没有急事的话在这里休息一阵子怎么样,我没有正式向你表示答谢呢。”
“汝的好意吾就心领了,不过既然这边的事情已了,吾就没有道理再在阿斯兰特逗留了,差不多也应该带着吾的货物回去了。”奥赖恩说着站起身,毫无征兆地扛起失去意识的弗雅,大步走向内殿大门。
这一突然的变故让苏纳错愕不已,在他反应回神后连忙拦住了奥赖恩的去路:“等等,奥赖恩先生,你在做什么?”
“同汝所见,带这个家伙回乌尔邦州去。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不解释也罢,反正汝知道吾的所作所为都于汝有利便是了。”奥赖恩的语气相当真诚,不像是在撒谎诓骗,“还是说,汝要为了这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丫头跟吾动手。”
沉思片刻后,苏纳坚定地抬头看向奥赖恩:“就算认识的时间短,弗雅也是我不可替代的同伴。即便奥赖恩先生你有恩于我,我也绝不能任由我的同伴不明不白地被带走。如果你执意要带走她,我也只得与你一战了。”
“既然苏纳你这么说了,我就不能当做没听到了。”穆恩说着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大叔,虽然我的手臂是你赋予的,不过我要怎么使用这股力量就是该由我自己决定了,对吧?”
“汝要是会因为这点小事向吾倒戈,吾反倒会感到头痛呢。不过要和汝等动手啊,唉——”看着拦在面前的两名青年,奥赖恩重重叹了口气。以他的实力即便同时对付全盛时期的苏纳和穆恩也完全不是问题,但是他的黑焰一旦用以战斗便很再难加以控制,如何在大展拳脚的同时留住对手的性命便不在奥赖恩所擅长的领域之内了。
“如果您实在难以下手,这里就交给我吧。”
正在两方相持不下之际,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青年横入了三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