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姓名（艾莉妮）（4）（1 / 1）

“驿差在哪？”有人问，那是个瘦子，只见他一头油腻腻的黑色长发梳向后脑枕，不修胡子，两颚狭削，眼框突兀，里面好像装了什么暗器机关似的。他的尖头靴半蹲在藤椅上，说道：“若然驿差真的叛变了，那么，我们理应让他当众受瞽目砍鼻之刑。”

“他会受刑，”女人抬高声腔，挥舞袖子指向他，“但不是今天，而今天你们另有要务。”

“要务？让我们带回驿差的项上人头？在坐实驿差的罪名前，我们似乎不应该手足相残，这可是你说的。”

“你质疑母鹰？”女人发怒了。

“出自两人之口的全是片面之词，你指控我，我指控你，”瘦子跳下来扬开双臂，“我建议召开影子大会，让驿差现身当面对质，谁背离阿蒙届时便一目了然。”

“这就是影子大会！”

“九个人的影子大会？”瘦子哈哈大笑，“那还不如早日归降红衣派，没准能混个一官半职来当当咧。”

艾莉妮留意到中年女人向后扭身抬首，那尊黑晕晕的石像似乎走动了起身，他的明亮而刻意，既苍老又年轻，权威又文雅，且口音纯正，挑不出任何瑕疵。

“你的顾虑我感同身受，”他安抚道：“只是阿蒙授命于我，我不得不使用一些极端手段来达成目标，例如清理门户。”

突然人声沸腾。

“是的，驿差已死。”说罢，他高高地掷下一颗脑袋，直直滚落众人的大小不一的鞋靴中间，散冒冰烟，“恳请见过驿差的弟兄帮我验明正身，我是否错杀无辜？”

瘦子扬了扬眉毛，弯曲食指搭在人中散乱的短胡须里，嘴角微扬，做了个看不出深意的生僻表情，俯首后退，向高高在上的人影抛去一个致意手势。

“识时务者为俊杰，”母鹰满意地说，“库伯利拉，我欣赏你的行事谨慎，但过分小心则是愚钝的表现。至于驿差，他不过是红衣恶鬼随手牺牲掉的棋子，我不希望你们有人步其后尘，如果不听劝阻，那么下场如斯。”

“最近有些黑暗居民交头接耳，传唱我要斩首恶魔，”他说，“你们心存怀疑，乃至动摇心中的信念，皆在情理之中，这归咎于敌人的狡猾和事势弄人。因此，我要向大家透露一个秘密，在二十二年前我们首次参与这场彼勒丁那堡的地下狩猎，阿蒙命令我们向塞蒂诺斯家族马首是瞻，帮助他们开辟政治与军事领地，我们与红衣恶鬼交手数次，那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值一战，但很可惜，壁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这正是我要公诸于众的秘密：塞蒂诺斯长子在二十二年前出生当夜便已夭亡，普光教众暗中调包，给可怜的莎若拉?斯诺替换了一个身负担恶魔血咒的祭品，一个傀儡。继而在宫中奸佞的怂恿下，塞蒂诺斯又将这名‘婴儿独子’送往提尔城涂油受礼，很不幸，恶魔已彻底转化成人，从他作为继承人重返彼勒丁那堡那刻起，塞蒂诺斯家族注定气数已尽，恶魔会承袭利利安芙斯庄园的权柄，我们二十年的经营终将白费。

“经过艰苦的抉择，我决心斩杀这位假约翰，并另择英主。”母鹰停顿一会，他要先往人心里种下好奇的种子，“迪玻拉?霍诺丽娅，”随之加快语速越过可能即将到来的质疑之音，“不错，她是女人且无血统加持，但，她有能力领导南方人的军队攻克洛门农及提尔城，终结红衣恶鬼们的谎言和伪先知、伪教徒对羔羊的围攻与迫害。所以阿蒙要扶持她成为利利安芙斯庄园之主，斩杀约翰?塞蒂诺斯，你们是否愿意追随我推进这一神圣事业？”

血腥的事业，艾莉妮强忍眶中泪光紧盯母鹰，度量这满房灯烛何时才能够烧尽。

“谁反对阿蒙的事业？”高处的布幔又打破沉默，“非常好，真理的光芒始终照耀各位弟兄，我在此承诺，谁若献上约翰?塞蒂诺斯的首级，阿蒙必定重重有赏。同时，为了庆祝这个即将临近的胜利审判，我特意为大家准备了佳酿饯行。”

提灯人举起铅制托盘开门进来，深黑色的酒液在七只镀银酒杯中晃出金光。刺客弟兄大眼瞪小眼，仿佛都不约而同地思虑，这是否包含一杯杀鸡儆猴的毒酒？一个稍胖的高个子首先慷慨取杯，咕噜一声喝干；瘦子是最后一个，他圆了圆酒杯，细细品尝。完事后，没人断胳膊少腿，都活蹦乱跳的，艾莉妮感受到众人之间默默地相互传达出一丝侥幸的愉悦心理。

中年悍妇见机从腰间拔出匕首，高呼口号：“阿蒙指引我们前进！”

八名弟兄相继拔刀响应，橙晃晃，冷冰冰的灯光反射着各色锋刃，更让人看不清高处那尊裹布石像的位置和模样了，但艾莉妮不难猜出他正在翘嘴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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