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风暴(阿理斯)(2)(1 / 1)
“滚你娘的,博尔,老子说过我的名字不叫比拉!”老痞子向他抛了抛拳头。
大伙儿等博拉德转身反击,可那家伙当真溜下去了,不过这勉强也算让老痞子吃瘪,老船员们都暗乐不已!“阿理斯,”监工罗勒叫唤一声,打眼色让他跟下去瞧瞧,博尔是一匹脾性古怪的独狼,船上的官员总怀疑他不安好心,就拿最近的船员失踪事件来说,他们就认定是他所为。其他船员也私下议论纷纷。
此事已在船上谣传了好长一段时间,它永远在辟谣和坐实之间沉浮不定,其中两种言论最为盛行,一说是这船惹了脏东西,属鬼魂作怪,第二种说法则直指博拉德。
“我听到他们为烟草的事吵架,”在某个深夜,阿理斯卷盖羚羊皮斗篷入睡时,曾听见两个轮哨的洛门那人讨论,“据说那家伙往卖给博尔的烟草掺了草秆。”
“就因为这样?”另一名船员道。
“嗯,后来博尔把他推下船了。”
“好家伙呀,不过这倒可以给我们省点粮食。”
“据说博尔最近和老痞子有些口角。”
“嗯,我们别招惹他。”
可阿理斯等了好多天,老痞子仍未坠船身亡,因此在失望之余他仍对这名**观察有加:博拉德从长相而言根本就是个流氓,但在库桑国时他却也从不近女色,他所穿麻衣撕掉了右边衣袖,露出硬朗的肌肉,这容貌令船上那些塞鲁色斯人和亚宁尼亚人望而生畏,男人的眉毛如日落山脊,黑而枯硬,眼窝深陷,下半边脸蓄了一把脏兮兮的及胸大胡子,他喜爱抽烟草,铅丸般的眼瞳偶尔闪现红光,如火枪口在黑暗中噼叭作响,随时会向来者喷射火焰,若看神态判断,他挺像那种把人推下船的角儿。
呼啸的风嚎不停拍打梯间的舷身,既狭隘又湿冷,阿理斯一步一趔趄地顺下去,他应该也提一盏灯,可他够年轻呀,身手敏捷乃他所长,那大肚子克雷伦斯船长如是提点道,此地排除伊曼留,就数他最年轻,他在十岁那年登上这艘飞船——她飘在杲杲上空,身涂金白相间的油漆,外舷雕刻了图案繁琐的海洋蕾丝描边,白帆开展,金星闪烁,如同白女士穿纱披甲降临凡间似的——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如今她又破又烂。
冒险旅行像一个场梦,这梦时好时坏,但多数时候是坏的,他在这无数个入睡后的夜里总是与一对男女相遇,他们为他饯行、送他上船,两人的五官和装束却早已被草原上残酷的风吹得七零八落,只剩两把一尖一厉,恶毒而卑鄙的声音在耳畔萦绕不散。船长是个酒鬼不假,但他对阿理斯还算关怀有加,这些年他不厌其烦地向阿理斯反复讲述同一个故事:男人如何背叛亡妻之爱,与情妇结发,又如何笃信巫女谗言,认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会为其家族带来厄运,于是将男孩打发上远行东方的飞船里去自生自灭。
他的家乡远在西方,船长对他说,他是一名正宗得无以复加的洛门那人,血统无价。在那日落之滨,上面有一座上帝之城,万城之城;她位于世界的中心,接连东方大陆与西方大陆,那里的圣殿壮美瑰丽、蒙恩圣父,那里的长城延原穿野、墙壑幽深;她以大理石作衣,橄榄花作冠,金晖作黛,涉足永恒无垠的海洋,她的儿女们甘愿身披坚甲,与那数之不尽的巨帆战舰共同拱卫她的裙垂,尊皇攘夷,守护她编撰千年的浩瀚诗篇与英雄故事,至死方休。克雷伦斯说,那是黄金之城,只要曙光女神号归于其怀,他们便能得到金子。“遵照当初的约定,他会给我们几百个装满洛门那金币的大行箱。”他总是如此承诺。
六年前,他们的飞船从赛比俄泊启航,途径孔雀山与萨瓦拉三河,继而飞越无尽的黄金山脉,进入库桑国度,意在寻得匈特人口中的“亚斯东土”,它被洛门那人称之为“希尼”。可他们却功败垂成,在这段返程的时光里,克雷伦斯又再念叨起阿理斯的姓氏。
“你叫阿理斯·塞蒂诺斯,”他深刻地说,“曙光女神号在返程,而你在追寻它——洛门那的塞蒂诺斯。”
他知道,塞蒂诺斯家族是洛门那显赫的军事贵族,他们参与四月大起义推翻暴政,拥护斯塔希略登上帝位,又开办火器工厂,打造海军北拒蛮族。维尔纽斯将军驾驭曙光女神号,用火焰与巨弩击退恶龙大军,那场战役的细节已在他的脑海中上演过了百次千次,就算后来船上的老兵重复讲述,他仍然百听不腻。
阿理斯走进二层仓,铁甲风机的声音“轰隆隆”地震响,不间歇地烘烤被他们称作“闪石”的燃料,废气刺鼻,据说巫师和圣教牧首们都会用这种石材制作宝钻,镶嵌在手杖的顶端。它们一共有五种颜色,东方大地上红矿较多,库桑人说这世上第一艘飞船是来自“亚斯东土”,亚斯人发现了将石头转发为气体的秘诀,库桑人掌握了这门技术后,又将其传播到甜雨高原与三河的萨菲曼。
他摸进船仓深处,来到中位仓舱,打开铁闩,那压顶的巨笼仍教他心惊胆战,监工怕博尔会放它们飞,阿理斯却深觉多余,因为博尔经过笼子时总是避之若浼,或许他的鼻子天生对飞禽过敏?阿理斯拾过那些羽毛,比他的巴掌还要大,它们的脚爪戳穿了钉在笼柱上防护用的铁壁,时常在黑暗中将那钩子般的喙伸越笼牢,展翅嘶叫。所以让它们好生待在里面安息,莫要吵醒它们方为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