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身————(1 / 3)
习作,勿究。诌一篇,不言立意,不影是非,不揭善恶。各中事故,似古似今,非梦非真,说一道二,言三语四,皆我心念。也难说,笔起何处,情终何时,不过一往情深,且看命数。权且,聊将幽梦做起始,不以假意示真人。
书中人名、地名、书名、药名、医理之名目、武学之明目等等,多半为梦中所见,无从考察细究,诸君不必介怀于此。只需知——地分东南西北中,人在方丈之间行事便可。另以我之文笔,定有难入君之襟怀耳目者,还请见谅,可弃便弃,当批则批。如今且看文所述何事?
有日,我梦至一地,名曰梅山,巧听得有一人睡梦之中嘀咕了几句不知所云的呓语,曰:
浮生所梦求做真,利禄长生在红尘。
前身投来今世事,满座高山须弥魂。
听罢,却不知那人梦中是一番什么光景,瞧她那形容似也已将梦中之事忘了一干二净。只见她忽地睁眼醒来,忙忙起床蹬靴整衣。盥漱梳洗毕,取了件斗篷披上,方行至西窗前打开窗叶。顿时,一阵寒气梅香扑入屋里,只见屋外是漫山白雪,梅花迷迷晕晕,还闻飞瀑流水之音萦绕于耳。她只呢喃了声:“冥冥天地浩浩白,千峰然然出高下。原是有香生颜色,乱红阵阵起相杀。——昨夜的雪真大。”说完,微探着头朝西北角的房屋喊了几声“青竹!陈青竹!”
一时,只听得“嘭”的一声响,那边一颗蓬头破窗而出搭拉在窗格上,顿时被震落的雪花打了满头满脑。那青竹正睡意慵懒,只斜乜着眼,眯了眯飘洒的雪花,又眯了眯斜对窗的梅惊雪。梅惊雪忍俊不禁道:“当心着凉,快洗漱去。”陈青竹抖了抖头上的雪,没精打采道:“才多早晚啊,就??”话未说完,忽记起今日是她大伯寿辰,忙抬头瞪眼问:“几时了?”惊雪还未答,她早蹦下床去,迈了两三步,忙又回身坐下,把靴子蹬上。梅惊雪冲着她笑喊:“当心点,跟个猴儿似的,也不怕把脚底冻裂了,快把头上的雪花拂干净,我这就过去帮你。”陈青竹回头吐了吐舌头,拂了拂雪花,忙也整衣盥漱去。
惊雪关好窗门出来,踩着雪,下了石阶,朝北略绕了绕,又向西爬上十几级石阶,便到了青竹这边,见青竹正准备梳头,便问道:“这么快就洗漱好了?”青竹笑答:“我还可以更快。”惊雪笑道:“拿来,我给你梳。”说着接过梳子替她梳好了头,转身又去取了斗篷给她披上系好,整了整发梢,便又去帮她关窗户,只道:“你非古怪,把床靠着窗户,关个窗都不方便,说那么多次也不听,看弄得满床雪花。”关好后退下床来,拂净了床上的雪片,叠好被子,方笑道:“走吧。”
两人出了门,一道下来,向南绕出几丈远,便是一片白茫茫空山地,抬眼可见不远处是楼阁亭台。此时,对面正走来一女孩,手上拿着竹帚,远远笑喊道:“你们慢点,蹦来跳去的跑,雪深容易崴了脚不是玩的。”惊雪、青竹也笑喊道:“琪儿姐姐早!你干嘛去?”琪儿道:“去把石阶扫一扫呀,好下脚些。你们快去吃早饭吧,婶婶正念叨呢,叫我来了顺便叫醒你们。”
说着话就到了跟前。惊雪道:“姐姐不要扫我那里的,我走路会小心的。”青竹也道:“我的也不要扫,依我看都不要扫,还要下,扫也白扫,等开春就化了。”琪儿笑道:“下了再扫,院里的就不给你们扫,石阶上的不扫哪能行,往年还没摔个够?踩来踩去的,雪容易化了,滑不溜湫的。你们快去吧,当心着点。”二人答应着,笑道:“姐姐也小心点,上面的山高。”说着分开,二人自去后院那边。
此时,陈夫人温锐正在厅里陪小儿子陈青云玩耍。惊雪二人进来问了安方往厨房去吃早饭。
跑到厨房这,见章墨正坐在外头小矮凳上磨刀。章墨见她们走来,坐直了腰,打趣道:“起得还挺早啊。”青竹冲他扮了个鬼脸,道:“今日大伯寿辰,自然要早醒的呀,还要忙活呢。”婉儿从厨房里出来道:“要干活也得先把早饭吃了,一直给蒸着呢。”青竹道:“你们吃了么?”婉儿笑道:“就剩你俩了。”边说边给她俩端到旁边的屋里。
惊雪问:“章墨哥,我们朋友送羊来了?”章墨道:“这不正磨刀嘛!后头拴着呢。”李大海出来倚着门上笑道:“怎么这羊还给你俩带了封信?一会儿还能不能吃了?”说着递上信,惊雪忙接了,边打开边得意道:“自然能吃的,特意为爹爹大寿准备的,本来说要一点大家尝尝,老人家说:'办大寿,一点够什么?到时送一头来。'这不就送了一头来了?”李大海笑道:“也难为你们,吃了这么久羊肉,现在才想起我们来。有没有请了人家来吃酒?”惊雪笑道:“请了,老人家说没空,正好赶今日冬至,爷爷要赶羊下山,说下次再来。”章墨笑道:“你俩真行,这事也值得瞒我们这么久。等你们生日时请了来吧,我们一起吃酒。”两人边答应着边读了信。婉儿道:“先过来把早饭吃了。”两人移步进去对付了几口出来,又至厨房后面看羊。
后头是一小片竹林,独独山角边伸展出一株梅树偎依着竹子。梅树下正拴着一头肥美白羊,白羊闭着眼趴在雪地上,时不时地努动着鼻子去嗅飘落的梅花。梅惊雪见此景象,莫名镇住了脚。陈青竹问:“怎么了?”惊雪道:“没事。”陈青竹早自个儿跑了过去蹲着捋了捋羊毛,回头笑道:“好柔和啊。”惊雪笑道:“走吧,挖酒去。”
于是两人复回前头,与章墨几人说要去挖酒,婉儿道:“我看你俩才吃那么一点点,再吃些,一会冻着了。”俩人道:“不吃了。”章墨磨好了刀,站起来笑道:“不看我宰羊了?”青竹呵呵道:“还是挖酒要紧,无酒不成席嘛。”李大海在屋里边和面边笑道:“敢不敢把你爹和大伯埋的女儿红挖了?”青竹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是他们不敢让我知道埋在哪,要知道,早挖了去了。重阳俩老头喝多了,我套了半日话也没能套出来,你们又不讲,这会又来说风凉话,故意气人。”说得大海几人都笑了,章墨笑道:“快去吧,当心着点儿。”
姐俩先回温锐这边说了一声,便往前头出了前院,下了石阶,朝西边梅花坳去。那边有大片大片的梅林,林间有一处所在,是梅落天酿酒的作坊,隔不远是惊雪炼药的药庐。
二人先到了作坊,各拎了两坛封好的新酒出来,又在外面墙角各提了一把小锄,便摇摇摆摆嘻嘻闹闹地朝埋酒地去。踩了半日雪,方到了挂牌的梅树下。两人把酒放一旁,杵着锄把,哈了半天白气,略歇了歇后,把酒小心翼翼挖出,换了坛子的系绳,再埋好了新酒。方拎着酒往西边镜月湖去把泥洗干净,又洗了手。惊雪取出手帕把手擦干,也给青竹擦干了。青竹搓着手,道:“这么刺骨的水也不懂结冰。”惊雪收好手帕,握着她的手揉搓着哈了会热气,问:“还冷不冷?”青竹道:“不冷了,现在你的手可真暖,记得你小时有寒疾,一发作,那小手比这湖水还冰呢,现在倒像团小火。”惊雪笑道:“是呀,那会你总给我暖手,现在换我给你暖手。怎么样,暖了吧?咱们折梅去吧。”青竹应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