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昭华(1 / 4)
开运三年初冬,符家军许州都指挥使行营。
“信兵来报,瀛洲刺史赵延寿投降契丹,皇上已命杜重威为统帅,统领大军北上抗击。”端坐席上的符彦卿不怒自威,一身甲胄更凸显其超群气质,“皇上已下令符家军不日赶往定州,与大军会和,誓与契丹一决生死!不知诸位对此有何良见?”
帐内唯有烛影摇曳,众人缄默不语,揣度踌躇。
“将军,我一介武夫,食军粮、领军饷,本甘愿为朝廷肝脑涂地、誓无二心。可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左厢军都虞侯夏尚直实在忍受不了愤慨郁结,拍案而起,说个痛快。
“自先皇驾崩,出帝即位,天下便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他把契丹人引到中原暂且不说,百姓饿死无数,兄弟们每天舔着刀尖过日子,他却不问朝政、挥霍无度、伶人成群,还跟自己的寡婶子暗自苟且,兄弟们早就不想伺候了……哎呦!你他娘的干啥呢!”
坐在一旁的左厢军都指挥使甄容听着他愈发僭越的言辞,再偷瞄符将军被烛影映衬的阴沉面庞,十分后悔没有在刚才捂住这个疯子的嘴,便灵机一动,将桌上的热茶假意碰倒,整碗茶一滴不落地全扣在夏尚直脚上,烫得他哇哇直叫。
“甄指挥使,您在做什么呢?”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角落传出,竟抢在符彦卿开口之前,似乎质问起甄容来。
未等甄容开口,那人便自顾自地答起来,“我看您是被夏虞侯四溅的口水逼得无路可退吧,要我说,夏虞侯最大的本领不是舞刀弄棒,而是这张嘴,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说话的便是坐在最靠近帐门、容貌俊朗的年轻小将,正咯咯地笑个不停。
甄容循声望去,暗暗骂了声“竖子”,转念又感谢这小子解围,否则,将军一旦大怒,左厢军非得受夏尚直牵连不可。
坐在旁侧的兄长符昭信忙使眼色,对他的顽劣也无可奈何。
“昭华,不得无礼!”符彦卿将军自是知晓此人的故意之举,“别尽说风凉话,你对夏虞侯的言论有何见解?”
“将军,昭华以为夏虞侯所言不无道理,如今天下乱象,百姓深陷水火,将士们早已疲于征战,朝廷的所作所为也着实令人心寒,正所谓兵不在多而贵于诚,如何扭转人心涣散才是当务之急。”夏尚直听到这位符将军平日最宠信的内侄也如此力挺自己,不禁更加挺直了腰板。
“不过,契丹对中原觊觎已久,势必会趁乱侵蚀我晋、占我中原。”符昭华话锋一转,“而这里是我们的家国故土,这里的百姓是我们的父母手足,几十年来,符家军一直为故土而战、为苍生而战,我们让要让父老兄弟们知道,只要有我们在,就会为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战斗到最后一刻,视死如归!”
“华弟所言甚是,经阳城大战,您的威名足以令契丹和耶律德光闻风丧胆。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符家军定要身先士卒,我愿随父亲前去征战!”符昭信抱拳陈词。
“将军,您知道我一向口无遮拦,虽对朝廷有怨言,却不敢违背军纪军令。我愿带兵出征,让契丹人滚出中原,还我河山!”夏尚直双眼通红,愤而起誓。
符彦卿闻此,顿时百感交集。
“诸位爱将,我符家军世代忠良,戎马倥偬,而在你们中间也有众多子承父业、代父从军的贤孝儿郎。如今大战在即,经过阳城大捷,契丹必定会用更多的兵力和手段牵制我军,而主帅杜重威也一直对我们暗藏夺权之心,此战内外交迫,势必会比两年前更为凶险,甚或是有去无归。今日,我不用军令束缚于尔等,想解甲归乡的可以竞自离去。”
盛唐之后,藩镇林立将中原大地四分五裂地切割,帝王之位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频繁更迭,黄巢手下大将朱温接受唐哀帝禅让,建立梁国。
而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则以拥护唐朝为名于北方割据,不久,李存勖大败梁国,自立为唐帝。
好景未长,唐便因两代帝王内乱,使皇位易主到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手中,他登基后,国号确立为晋。
晋高祖石敬瑭一生功绩寥寥,唯有一事,足以让他“名垂千古”——认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作父,并将捍卫中原的幽云十六州拱手相让,以求晋国片刻安宁。
石敬瑭去世后,其侄石重贵继位为帝,一反先帝认贼作父、与虎谋皮之卑策,拒绝向契丹岁贡,两国迅疾剑拔弩张,多次交战。只是没有了幽云十六州为天然屏障的国土,只能可悲地将士兵和百姓的血肉,累成最后一道屏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