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花解(1 / 5)
站在高地之上远远观望的郭威,对身侧之人说道,“如今看到小昭华重新振奋,你可算安心了?”
去而复返的符彦卿凭风而立,“她之前的生命中见证了太多的胜负与分离,为今日埋下许多苦痛的伏笔,她只能背着越来越沉的包袱硬撑着前行。崇训这一去,便勾破了这些无穷无尽的悲戚,我怕她再也站不起来,如今幸好得遇你们,她才能够慢慢抛下过往,轻装上阵。”
“她愿意跟着我们四处奔波,我们定会照顾好她,冠侯放心便是。”
“既如此,冠侯敬谢文仲兄对小女悉心照拂!”
“冠侯,你我不必出此客套之言,”郭威转向远处正在兴奋地与柴荣交流心得的安歌,“我是真心疼爱这孩子,如今这世道像她一般纯净果敢的女子已不多见,你我已是在这世间于宦海浸淫已久之人,便想要自己的儿女们能够将纯真多保留一分,就是对他们的守护罢。”
“文仲兄,今日我偷偷潜回,除去不放心安歌以外,还是要提醒你朝中反常的局势,你可要万般谨慎对待。”隐在黑暗之中的符彦卿略显不安,“皇帝近日在朝中的一系列动作都将锋芒指向苏逢吉、杨邠、史弘肇等一干托孤大臣,虽说你平日肃谨谦恭,如今又身处京城漩涡之外,却也务必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们三人自先帝之时便将结党营私与酷吏之治发挥到极致,掣肘之势尾大不掉,先帝对此都是放任自流、不敢轻举妄动,这即位不久的少年皇帝又怎能轻易撼动其中的盘根错节?”郭威无愧于心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不管他们三人怎样,我郭文仲自诩无愧天地,始终忠诚于大汉君主与子民,一无叛逆之心,二无轻视之礼,相信圣上自有是非决断!”
“你说功高盖主的韩信,是否真有叛逆之心?”符彦卿波澜不惊的一声诘问,却让郭威哑口无言,“当上位之人的权力被架空,他的尊严被藐视,他可能无法辨认出哪些是真正的敌手,哪些是真正的同盟,即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无可能。”
郭威望着不远处翘首欢呼的家眷,不断摩挲着铠甲上覆着的冰凉履带,开始担忧起全军的将士未来将会何去何从,开始惦念起远方的家人是否依旧平安喜乐。
待最后一轮火树银花缓缓从天而降,柴荣赞叹着从安歌手中接过沉重的铁具,“若说我这粗人做这个叫‘打铁花’,那安歌妹妹做这个便可叫做‘天女散花’了!”
安歌胡乱捋着摘下毡帽后凌乱的额顶,揉着酸痛的手腕,羞赧地笑着,“我这不算什么,是柴大哥见多识广,竟能想出这个点子逗我开心。”
“要说这点子还是元朗想出来的,他才是真正的军师……”柴荣不敢夺功,将一切据实相告,“他曾听闻你说过十分喜好观赏烟花,烟花难得,但你可知燕赵一代流传一句俗语,‘富人放烟花,穷人打铁花’,我便试着寻觅这城里的铁匠碰个运气,未料到,竟真有位长者将这失传已久的绝技传授于我,便有了今日这份特殊的贺礼,你喜欢便好。”
只见赵元朗额间绑着一枚发箍,举着火把上前请示道,“柴将军、少将军,这些白铁均已炼完,若今日还要击打,待元朗再找铁匠家里寻些回来。”
柴荣连忙制止,拍着他的肩赞许道,“今日便到这里吧。要说你这鼓点近日敲得当真愈发进益,回头你带兄弟们多加练习,待我禀报父亲,等到战场冲杀时,便用你所创的鼓律发起进攻,更显群情激奋。”
安歌借着火把光亮看到赵元朗的满头汗水,心中盘桓一阵感激和不忍,便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微笑着递予他,“元朗兄,鼓击得真好,今日谢谢你!”
“呵,我这汗水脏,别弄坏了少将军的帕子。”赵元朗见安歌对自己久违的亲近,便高兴得露出灿烂的笑容,忘乎所以地捻起袖子擦拭着滚滚而下的汗滴,见安歌不依不饶地举着帕子,他赶忙卸下系绑的发箍,憨笑着胡乱地抹擦,“不用,不用……我有这个是一样的。”
安歌一瞬间便如冰冻住一般,只见解下发带的赵元朗竟比自己与钟子期的头发还要短,他也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又手忙脚乱地将发箍重新绑好。
安歌立刻想到那个躺在锦盒之中的逼真发套,原来这竟都是用他满头乌发缝制而成,怪不得自己还惊叹于它的栩栩如真。
她想到赵元朗曾几次救过自己的性命,曾陪着自己天涯海角地为符家军奔波游走,难道这些统统都抵不过一次因失去真爱后思绪混乱的口出无状么?
她顿感羞愧难当,鼓足勇气说道,“元朗兄,谢谢你的礼物……”
“少将军如此说便是折煞元朗,”他躬身行礼,发出铮铮誓言,“之前元朗许下的承诺,从未因任何变故而心生改变。如今元朗的一切都是少将军所赐,莫要说这些头发,少将军若是想要我的命,元朗也绝无半点推辞!”
“我要你的命作甚!再说,你是我义兄,要了你的命,我岂不是背信弃义的不义之徒?”安歌背过身去,俏皮地翻着白眼,“不过,你若再生分地唤我‘少将军’,那你我的兄妹情谊便直接了结吧。”